可能是顾队病了，所以换了个人来和我吵呗。

那时，顾队生病请假，我便独自接过这样一件案子。

没有雨水，没有阴天，但空气中散发着闷热。现场， 一个女人站在警戒线外泣不成声。我们赶到时，她甚至哭晕了过去。

一看就是受害者家属——我和江媛托人先照顾她，走进第一现场。

“这，挺干净的，看来不是为财啊。”江媛环顾四周，最后站在床边，看着那冷酷的尸体。

“依我看，应该是寻仇吧。”身后侦查课的小警员一边拍照一边呢喃。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尸检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会议室内坐满了人。

“顾队这病可真是时候，偏偏走出了命了。”江媛把尸检报告放在我面前，一脸轻松，“不过我看，这案子没那么难。”

“嘿，江法医，你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从刑侦二队调来的同志又开始唠叨了，他自然而然的站到公屏前，示意警员调出现场照片，“我们今天早上接到的报案。死者妻子从娘家回来，发现丈夫被人杀害，一刀割破喉咙，当场死亡。我们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及家庭关系，发现他为人老实憨厚，因此凶手的目的不会是仇恨。还有他们家里并无钱财丢失，所以也不会是谋财害命。”

“那你说说是什么？”江媛皱着眉，她好像很看不惯他。

“流窜作案，连环杀手。”

“快拉倒吧你。”江媛把尸检报告推到他跟前，“我说，周传，你少在那儿瞎说了，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胃中有安眠药成分。再说了，你就凭着一点就断定是连环杀手，未免也太不严谨了。”

此话一出，他明显傻了。

其实做警察的，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

我站起身，看着面露窘色的周传，想给他个台阶下，“周传说的也没错，既不是谋财害命，也不是流窜作案。”

“还是得从他身边的人查起，还有他的妻子，我觉得有必要再问问。”

“为什么？”周传放下尸检报告单，语气中有一丝不悦，“我查过了，他妻子没问题的，行程记录也是真的，据邻居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这样还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吗？”

我怔了怔，已经好久没人这样质疑我了。

“直觉。”

他冷笑一声，“如果断案都像你这样靠直觉，那是上不知道多了多少冤假错案。”

他白了我一眼，径直走出会议室。门被重重的关上，我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答，竟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也确实没错啊……就是直觉。查案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许多人目瞪口呆。

“就先这样吧，还是要从死者身边的人查起，另外，他的父母也要问一问，但不要告诉二老他已经去世的消息，老人年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受不住。”

“是。”

走出会议室，我拉了拉江媛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火药味这么重。”

她摇摇头，满脸无奈。“你说这个周传，破了个大案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啦，我总算知道他们队长为什么非要把他塞过来了。”

“害，他还年轻，干几年就好了，咱们刚开始不也是这样嘛。”

“我就是看不惯他自以为是那个样子。你好心给他个台阶下，他还非要让你难堪，贴了两个警衔就了不起啦了？”她翻了个白眼，音量也有所提高。

“你小点儿声音。”我摇摇头，“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和小瑶越来越像了？”

“不止小瑶，刘子均说话不也是这个德行吗？我这是……近……朱者黑。”

我看着办公楼狭长的走廊，轻声笑笑，“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这个周传……可能是顾队病了，所以就换了个人来和我吵呗。”

“你这心可真大啊！顾队……他就算再无理取闹，那也是咱们几年的刑警队队长了，凡事也不会向着外人啊。”她压低了声音，放慢脚步，凑在我耳边，“周传来咱们队快一个星期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厌烦他，他和缉毒的同志一起卧底这么多年，都是忍气吞声。虽说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缉毒课的人都没怎样，他先摆起谱来了。”

“自会有克星来克着他的。”我顿了顿，问她，“你觉得死者的妻子范某有问题吗？”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有事没说，当时因为她晕过去了，情绪不稳，咱们的人根本没问出什么。”

“那我们去会会她？”

“走啊。”

走在路上，江媛似抱怨地打趣，“你说顾队不在，我一个法医竟然跟着你跑死者的家里？”

“你可以回去啊，也省的你法医办公室太清冷。”

“哎，我是来帮忙的，你怎么还赶我走啊？”

我轻声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现在死者家门口轻按门铃，屋内有人应答，但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

“又？！”

“是啊，不久前有个年轻的小警察也来问我丈夫的事。”她说着，声音又带了几分哭腔。

“你先别哭了，你丈夫的离世谁都不想看到，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抓住凶手，你是他的妻子，有些事情必须得问你。”

“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我和江媛一唱一和，让她无力拒绝。走进客厅，我们发现屋里的陈设竟有所不同。关于她丈夫的照片和物件都不见了。

“警察同志，你们先坐，我去倒两杯水。”

坐在沙发上，江媛神情微异，她伸手摸了摸茶几，手上沾到了一滴棕色液体。

我伸手一抹，放到鼻子下，是碘伏？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这里怎么会有碘伏，而且还没凝固，明显是刚刚用过，急忙收拾时滴在茶几上的。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水递过来，她伸手的同时，手腕第一次暴露在我们眼前。

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勒痕，注意到我们的眼神，她急忙缩回手去。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手上的伤痕是怎么造成的？”

“哦，”她伸手捂着手腕处，明显有些紧张，“这，这不是伤痕，就是我长期带手链，还有小皮筋勒出来的。”

“你一看就很爱干净，能把家里收拾的这么整齐。”我没有动那杯水，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

“我，我就是怕再看到我丈夫的遗物，睹物思人，忍不住……”说着声音有几分哽咽，眼中也起了水雾。

我轻叹一声，“你别哭了，我们不打扰了，你别太伤心，好好休息。”我递给江媛一个眼神，一前一后向门外走着。

“对了，现在凶手还没抓到凶器也没找到你，务必小心些。”我顿了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笑着说，“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有关凶器的线索，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走出好远，江媛突然停下来，小声说，“她在撒谎。”

“她手腕上的勒痕是捆绑的痕迹，但她身上为什么会有……而且对待这种伤痕，碘伏根本不管用。”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最后的神色？”

江媛沉默了下一秒，她兴冲冲的说，“我们去申请逮捕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