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4

罗云熙眼神暗淡，垂着头，暗暗道了这句话。听的孜辰有些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公子，事情还未查清，您不必如此早下结论，反而困惑了您自己。”孜辰也收起了平时那副散漫的样子，脸上带着认真。

“而且，三爷，三爷这些年一直循规蹈矩，甚至屡屡为您求情……”孜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要转个话题。

罗云熙正是这样，才惹人疑惑……

罗云熙扯了扯唇角，露出有些许讽刺的笑意来。

罗云熙爷爷怎么样了？

神色黯淡了片刻，罗云熙又转身去看立在一旁的孜辰。

“先生已经来诊治过了，主君的身子已经不行了，而且您上次找回来的雪莲也撑不了多久了……”

孜辰恹恹儿的说“公子，老主君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您总往月夜跑，他便没怎么同你讲。”

罗云熙我知道了。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纵然嘴上不让他离开，实际上又处处纵着他，生了大病都要瞒着。

“对了，公子，恐怕您就要正式继任了。”

孜辰都看的清的事，罗云熙自己怎么会不明白。他知道连孜辰都在担忧他。

罗云熙我先去看看爷爷。

罗云熙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向紧闭的房门。

“是。”孜辰今天也罕见的话少了起来，立马离开了。

罗云熙脚步有些沉重。他极少有这种心慌的感觉，哪怕当初年少时下山一人面对整个月夜。他现今的心慌，也许是因为年过而立之年，当初一往无前的少年志气早已经消失殆尽。身旁的人他也辨识不清。

“公子。”锦州推开门出来，便看见立在门口的罗云熙，他躬身行礼道。

“您找主君么？方才刚醒。”锦州看着面色不佳的罗云熙，有些关切的走向前小声道“公子怎么了？下雨了，山上寒，公子切记保暖。”

看着锦州一如从前那般温暖的笑意，罗云熙勾了勾唇，缓和了些许，拍拍锦州的肩膀，带着感激道。

罗云熙这些年劳烦你替我在主君身旁尽孝了！

“公子这是什么话，都是锦州该做的。”锦州说完顿了顿，往前踏了一步移到罗云熙耳侧开口道“往后公子继任主君，锦州也会在您身侧万死不辞。”

罗云熙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与他们分别的太久，突然听见锦州的话，他反而有些不适。

罗云熙主君安康，我何德何能坐上主君的位置，人多眼杂，这种话，你只说给我听便罢。

罗云熙我先进去了。

罗云熙说完便推门而入，没在给锦州说话的机会。

锦州多少也察觉到了罗云熙的不满，没在开口多言，望着明黄色的身影离去，微微躬身道“是。”

罗云熙推开门，便有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外头刚刚下雨，屋内有些昏暗。

老爷子整个身子隐藏在床幔里，他没动亦还没看见来人，便低低的喊了一声“云熙。”

罗云熙爷爷。

罗云熙眼眶酸涩，顿了顿，将帐子掀开。

老爷子面上没怎么变，只是瘦了些，他头上的发都白了。穿着白色的中衣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着。

“你这孩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老爷子咳嗽一声睁开眼，有些埋怨的说。

罗云熙寻了个脚凳坐下，安抚的笑。

罗云熙是孙儿错了，日后便时时在您身侧尽孝，替您处理公务。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将苍老的手伸过去抓住罗云熙的，有些郑重的说。

“我已经年老了，罗家所有的事务，我只能压在你身上。云熙，我这位子要尽快给你了。”

罗云熙您若是身子不适，便好好修养，世间之大，怎么会连个药都没有！

听着他堵气似的，老爷子不禁哼笑一声，他何时见过沉稳的孙子这样任性过。

“我不惧生死，而且人必有一死，没有谁能逃得过，把一切放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茫然的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而祥和。

“云熙，见到你三叔了么？”

老爷子愣了许久，开口道。

罗云熙嗯，方才见到了。

他如实回答，只有些疑惑，难道老爷子还没见过他？

“罗慈，是你父亲叔伯中，性子最好的。你父亲冲动暴躁，你二叔懒散，你四叔意气用事……唯有你三叔，从小就很安静，饱读诗书，自己学武功，将所有人都照料的很好，从没让我多费心思过……可我心里明白，我最忽视的就是他了……”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总爱回想从前，连一世英名杀伐果决的老爷子也不可避免。

听着老爷子难得柔情的同他讲从前的那些事务，罗云熙有些纠结，投毒，黑衣人的事还没查清，罗慈嫌疑重大……他该如何做呢？

罗云熙爷爷，三叔……

“云熙啊……”

老爷子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开口打断他的话。有些怅然的开口道“若是日后你三叔做错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护他一次。”

罗云熙爷爷。

罗云熙不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但多少也明白了些，他们两个人好像都心里明白，只是不说破。

“那年你父亲调皮将你奶奶最喜欢的合欢树爬断了，是你三叔替他顶罪，那年你父亲一意孤行带着你母亲远走，是你三叔常常照料你……云熙，你还记得么？”

老爷子又伸手过来摸他，带着安抚一下一下拍他的手。

“我是有些歉疚的，若是我死后，你切记不要亏待你三叔……”老爷子说着说着，眼角里含着泪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罗云熙我知道了。

罗云熙暗暗的点头，抓紧手下苍老的手背。

老爷子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

说那些过往，有罗云熙小时候的事，也有他那些儿女们的事。更多的是絮絮叨叨讲些罗慈，他好像糊涂了，又好像很清醒。在老爷子的话里，他那个三叔好像是个极好的孩子。

罗云熙也不多说，就这么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那些记忆也仿佛穿过遥远的时光，慢慢回到眼前。

罗云熙不知道老爷子是否是清醒的，他不知道，或许老爷子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