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

一大清早，顾婆子便带着一队人从后门进了柳家，到了偏厅里见柳太太。

“您放心，太太，经我手的侍女、小厮都是干净的，这认识字儿的、会武的也都是有的。”顾婆子是个白白胖胖，满脸福气的人，眼笑着看柳太太。

柳太太一派温和，点点头，“那是，京都谁不知道你顾婆子的名号，你名声自来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找你。”

顾婆子把名单递上去，让太太瞧一瞧，眼珠子转了转，道：“太太，有一句话，也是要讲在前面的，这价格……”

顾婆子在京里人伢婆子那里算是有名气的了，小的官员或者商户都是找她，价钱可以接受，且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是，这次柳太太要的大多可都是识字儿的，调教好的，那自然比平时贵一些。

柳太太笑了，“你且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说着笑瞪了她一眼，“你几时在我这里吃过亏？”

话一出，顾婆子讪讪笑了，没吃过亏，不是也没有过大的好处吗？你们家一主一仆都是标配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她名声向来好的原因，还是她那张不该说话就不说话的嘴。

等看了人，名单大致敲定了之后，便付了押金过去，收了身契，留了大约有十二人，都是为了柳清准备的。

“母亲，这，会不会太多了？”柳清看着手里的单子。

柳太太用团扇敲了敲她的头，“我的儿，你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小户，穷人举子家，且你本身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合该就要有这么多人伺候，只不过你爹爹为了家里的长远着想才没有买那么多人，这本就是慢待了我们家的小姐了，哈哈。”

柳清瑶瑶头，“我是记得的，母亲不用多说，女儿明白。”

“明白就好，”说着转头喊身边的嬷嬷过来，“你把哪几个帖子拿过来，给她瞧一瞧。”

嬷嬷递给了柳清一摞帖子，柳清看了一遍，写的及其郑重，只不过看到缘由，都是请她去赏花，赏诗，游玩去的，“这，太郑重了些……”

“当然郑重，我们家可没想过能攀上蒋家这一门亲，他们自然等不及了要见见你，或者，从中间做些文章，这些人啊，总是想要什么都在自己手中才好。”

柳清看了看母亲，又翻过帖子，果然见柳家人的名号，又翻了翻，果然大半都是柳家人，“呀，还有舅舅呢……”

柳清递给她，“母亲，您瞧，竟然还有二舅舅，没想到。”

柳太太不接，但还是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也知道，为了不让你对家里一塌糊涂我也都告诉你了，只是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拿你舅舅如何是好……罢罢罢，这些都不是眼前要紧的事儿，要紧的事儿就是你看看，那张红色的是谁的帖子。”

柳清翻开一开，顿了一下，这是，蒋家四小姐，蒋瑜姝的帖子，邀她到城中山上去看花，她是知道那一片儿的，往常去的都是大家小姐，带着些许下人们才去，他们这小门小户的，别说去哪里看花了，就是出一趟门，都要全家的下人们跟着充门面。

她低着头看着帖子不说话，柳太太笑了，“你怎么想？去还是不去？”

“母亲，我……”柳清有些许犹豫。

“你定是想，我要是去了，会不会被传成攀附权贵的人，这以后要是没嫁到蒋家，那可就成为一个笑话了，我要是不去，已经过了信物，会不会这门亲生了变故？”柳太太看着柳清，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柳清身子一顿，她，还真的是这么想的，看着母亲越来越严肃，立马站了起来，“女儿错了……”

“知道自己有错还是很好的，那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

柳清踌躇着说：“女儿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了。”

“唉，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你即想要名声，那就一并舍了享受，你想要享受，那就不该考虑名声，清清，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母亲可不能跟着你一辈子，谁都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都是需要你自己去经营的。”

柳清抬头看母亲，复又低下头来，弯腰行礼称是。

身旁的嬷嬷赶紧下去去扶柳清，将人扶到座位上，“太太何必这么严肃，大不了我们不嫁了，省了姑娘受这样的罪了，咱们姑娘将将十五呢。”

柳太太瞪她一眼，“你这老货，嘴巴一张一合，这么轻巧，难道我们家清清以后还能不嫁人了？我看你是自由惯了，到几时我也给你找个。”

柳清噗嗤一声笑了，这嬷嬷是梳了不嫁的。

嬷嬷羞红了脸，“太太可别这样说，姑娘，姑娘还在这里呢，你羞煞奴婢了。”

几人哈哈一笑，继续说话，柳太太亲自上课，柳清听的认真，慢慢也上了道了。

蒋瑜姝与柳清虽同岁，可到底家境不一样，见识也不同，从小就在陈氏身边，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了，内宅里的事儿，也看得通透。

“我替哥哥送的帖子，柳姐姐能来自是好的，要是不来，也没什么，往后日子长着呢，寻个由头还不好寻吗？”

蒋瑜姝坐在小榻旁，陈氏歪躺在那里，俩人说着话。

话一落，陈氏就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个催债的小鬼，你也想想柳家的难处，一出手就是望忧亭，你怎么不邀她去皇宫里去呢？”

蒋瑜姝笑了，“哥哥吩咐我的，自然有哥哥的用意，我照哥哥吩咐的做好了，就是了。”

陈氏瞪了她一眼，叹口气，摇着扇子，“你们俩啊，唉，我这么一个处处周到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你们这两个……”

蒋瑜姝坐在绣凳上，咬了口糕点，细细想着事情，等咽下去，又开口问：“母亲，我一直有个疑惑，现在的蒋家与那柳家可不是门当户对，您之前说过的，要为哥哥找个门当户对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是不是哥哥给你们闹了？”

陈氏看她，“你觉得是怎么样的呢？”

蒋瑜姝想了想，一口把糕点给吞了，鹊喜姑姑忙给她端了茶过来，“哎呦，我的小主子，您可慢着点。”

“嬷嬷，我没事儿。”蒋瑜姝喝了口茶，冲了冲嘴里的糕点，陈氏俯身过来给她擦了擦嘴角。

“母亲，我猜着，是不是最近父亲那里有什么计量？”

陈氏手一顿，收回了手，端坐好，看着蒋瑜姝澄净的眼眸，这孩子，她摇头笑了，“你可别把什么事儿都往你父亲头上按，是你哥哥求了过来，说喜欢那柳家姑娘，而且，人家柳家也算不得是高攀，门当户对的紧。”

“母亲，您可别骗我，哥哥喜欢是一回事儿，父亲的计量又是一回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可别想嫁什么高门，娶什么权贵的，都得小心为上，我又不是不知道，您瞒我干什么？”蒋瑜姝一脸的娇憨。

陈氏顿了一下，看了眼鹊喜，又看着这小丫头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机灵，那你说说，我为何说我们家与她家是门当户对？”

蒋瑜姝摸了摸耳朵，想了想，犹豫着说：“难道是说柳姑娘长得好看，与哥哥相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陈氏拿起团扇就往她头上拍了一下，“轻浮。”

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我自是不能为了家里就随便找了个人给你哥哥许配的，你可知那柳太太是何许人也？”陈氏看她一脸懵的样子，笑了，“那柳太太是江西王家。”

“哦，一等一的世家贵女啊，我们夫子刚教过世家族谱。可，可为何在京里都不知啊？那江西王家可是，好多人都求的。”蒋瑜姝恍然大悟，却又疑惑重重。

“自己想去。”陈氏下了榻，活动活动筋骨，“我累了，你回去且准备着和柳姑娘玩去，别来烦我了。”

说着就进了内室，鹊喜跟着，回头还看了一眼坐在绣凳上的蒋瑜姝，跟着陈氏说道：“姑娘还小，有些事儿且得教呢，这……”

陈氏摆摆手，坐在了床上，鹊喜上前给她拖鞋，她推拒了，拉着鹊喜的手，小声说：“你去看看，那小猴子才不想这些弯弯绕绕呢，她定是跑出去玩了。”

鹊喜转身出去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了？桌子上的茶还飘着热气，姑娘早已经走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回来侍候陈氏入睡。

“我这个小丫头啊，和她哥哥姐姐们一样，最是光明磊落，只是，害怕她以后有点太过于光明磊落了。”

陈氏躺在床上，鹊喜给她掖被角，宽慰着她：“什么时候光明磊落也成了诟病了？太太这话真是让人无语，姑娘自有大好前程在前面等着呢。”

陈氏笑着闭上了眼睛，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