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鸾走出晏安宫,她张开手掌,露出那张被汗液濡湿的奏疏——
卢世瑜“认罪”的奏疏,她终究是拿出来了。
她凑近殿外的宫灯,用烛火点燃奏疏,
灼热的火光在她的指尖燃烧,
好痛啊……
萧定鸾盯着那火光,回忆起刚刚发生在殿内的事情——
萧睿鉴.你就那么在乎他?
萧睿鉴.想救他?你能付出什么?
萧睿鉴.什么都可以吗?
萧睿鉴.就这么不顾一切?!
萧睿鉴.让朕看看啊!
他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人,
她像谁呢?
她像萧睿鉴,更像先皇后。
萧定鸾猜测,萧睿鉴在重复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先皇后顾思卿为了肃王、为了家族也曾经做出过这样卑贱的姿态吗?
现在,她也有皇帝的把柄了,现在她也是皇帝的梦魇了,这……算是成功的报复吗?
奏疏被烧成飞灰在接近地面的空中夜风吹得如可视的怨魂一般跃动,
定鸾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隐在宫装大袖之下的皓腕上有着刺目更胜烫伤的红痕,
那是萧睿鉴握出来的,彼时他正将她的双手压在书案上,一面看着她手心里紧攥不放的奏疏,一面贴在她耳边恶毒地嘲讽,
萧睿鉴.太女……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羞辱她,好似折断鹤的羽翅。
——卢府——
认罪的奏疏已经递到了皇帝的手里,卢世瑜静坐在桌案前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这是他能为他的学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府门外传来差役砸门的声音,
官差敲门!
官差是!
官差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卢夫人见到卢世瑜镇定地起身整理衣冠,担忧地拦住了他,
卢夫人大人,外面是什么人?
卢世瑜微笑,
卢世瑜.是来接我的人,夫人不必惊慌。
卢世瑜在卢夫人不舍的目光中,从容地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并非是凶神恶煞的官差,
而是——萧定鸾。
卢世瑜.太女殿下。
卢世瑜直觉,今天的萧定鸾同往常不一样,但她还是笑得那么纯真温良。
萧定鸾微笑,幸好,她赶上了。
官差,还没来得及毁掉卢世瑜的寿辰。
——卢府 书房——
萧定鸾站在屏风上题字,写的是那句没能拿给皇帝看的戏作:代云陇雁浙江潮,人有迷魂犹待招,
一切都没关系的,皇帝不喜欢,她可以给老师看,老师,是懂她的。
停笔,珍重地盖上小印——
“慜澄”
她冠礼后刚得了字,这是第一块属于她的私印。
卢世瑜.太女殿下以为此画如何?
萧定鸾.设色新细,气度殊雅。
卢世瑜.这是御史陆英送给臣的。
萧定鸾.陆英的画,我在内府上见过,法度森严。可这画……笔力尚弱。
卢世瑜.好眼力!这是他家二公子代笔。
萧定鸾一笑,
萧定鸾.是他啊……
卢世瑜.因为臣今年贱降,我想,他是想把这蜀中山水画下来,让臣能看见。
萧定鸾笑意更甚,眉梢眼角皆勾出柔和的弧度,
萧定鸾.是吗?我也一样是来向老师贺寿的,有几件寿礼,我想亲自送给老师。
萧定鸾拍手,仆役送上食盒,静静退下。
卢世瑜.臣谢过太女殿下。
萧定鸾.老师请。
卢世瑜走向桌案,却被桌上的菜肴惊到:
卢世瑜.菰菜,鲈鱼脍,莼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