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等小捕快来抓我》
凰城有位段小王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起他做出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贡献,那倒是没有。
何故为众人所周知?
说书人道,那段家王爷实在纨绔,嚣张尚且不提,作为皇家子弟竟风流成性,闲来无事便去调戏那闺阁中的小姐们,偏那凰城里的女眷们又喜欢他那一张满面桃花的脸。在段王府的门槛前哪,总有那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段郎,你说好娶我进门的!”
但段小王爷,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许是这万千莺莺燕燕中还没有一个能拴住他这颗心。
这些风流债,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段小王爷每天的日常就是惹事,然后被凰城的顾大人抓去衙门,不,请去喝茶,并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堂堂王爷竟总被拉去衙门,县太爷也甚是头疼,他这小庙里哪里容得下他这一个祖宗!
“刘大人,不好了,顾大人又把段小王爷抓回来做思想教育了!”
闻言,刘大人的胡子一颤,从椅子上窜起来就跑,边跑边回头叮嘱,“就说我不在!”
小衙役瞧着那身材圆润的大人一扭一扭地往屋里跑,也颇为头疼,每次顾大人抓着段小王爷回来,县太爷都跑的比兔子还快,都用不上隔壁草药堂那治风湿的膏药。
前厅里,段小王爷进了门,极自然地坐在一把雕花椅上,宽大的袖袍一拂,风度非常。他没说话,只笑吟吟望着眼前人,那一副神情就好像是在看自个养的猪长膘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宰来吃了,带着几分期待和欢喜。
顾琰背着手站着,剑已收好入鞘别在腰间,神情冷淡,一言不发,直直盯着眼前这个袭一身月牙白的荒唐小王爷。
直到门前耳鬓厮磨的两只燕子都双双飞走了,顾琰才开口说了句话。
“你闹够了没有?”
一贯嬉皮笑脸的段小王爷此时也收了笑意,眼底那几分期待和欢喜暗了下去,那张桃花相的脸在不笑的时候格外清冷。
他垂下眼睛,把玩着手上那只扳指,冷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别以为整个段王府只剩你一人当家,便为所欲为!”顾琰讲怒气都压在嗓子里,咬牙说道。
“你也知道整个段王府现在只剩我一人!”
“皇上让我顾好你,和段王府。”闻言,他的语气放软,夹杂着一丝无奈。
“那你呢。”
“莫要再胡言乱语。”
段小王爷又恢复到往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拿起桌上放久了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后皱着眉丢回去,开口道,“顾大人,希望您以后,能多为百姓做些实事,本王只不过是喜欢与那些姑娘在一块,她们也欢喜的很,又与你何干?”
直到段小王爷消失在街口,顾琰仍然背着手站在原地,望着那一块桂花糕出神。
想来,他许久未吃过桂花糕了。
段辞父母在他幼年时于一次埋伏中双双殒身,靠着皇上明里暗里的拉扯磕磕绊绊的长到了这么大,段王府的经营也好的很,能保这段小王爷挥霍,也能养活段王府上下的人口,只是这性子,怕是段王知道了会气活过来。
顾琰与他,算得上青梅竹马,皇上把年纪差不多的顾琰送进府,是陪伴,也是保护。
直到段辞十六岁,可娶妻的那年,皇上封了顾琰官爵,召回了朝廷。
从那之后还算乖巧的段辞,三天两头的寻衅滋事,堂堂段府小王爷,赊账打架在酒楼醉酒闹事,一不高兴就砸了人家的铺子。如此恶劣行为被某大臣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恰好被顾琰听了去。而后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偏要出宫去凰城的衙门里当个俸禄微薄的小捕快。
皇上见他坚决,以为他自由惯了,还是留恋那市井的烟火气,也就随他去了。
顾琰作为捕快巡街的第一天,段辞骑了头驴,教唆它啃光了卖苹果的摊子,被顾琰抓进衙门。
顾琰作为捕快巡街的第二天,段辞抓了欺负乞丐的小胖子按进胡同暴打了一顿,美其名曰为民除害,被顾琰抓进衙门。
顾琰巡街的第不知道第几天,段辞日日被抓紧衙门。
凰城的治安倒是不错,只有段小王爷一人惹事,因为这凰城的霸王只他一个,谁犯了事都会被他抓去教训,时间久了倒也国泰民安,衙门清闲的很,捕快们日日在衙门口的茶摊上喝茶聊天,只顾琰一人每日忙着抓段辞,甚是辛苦。
凰城的日子缓慢的很,如那平静河水上悠哉漂着的花灯。
但日子总归不是一成不变的,就比如段小王爷,不再干那些少年胡闹的混账事了。
他竟然逛起了青楼。
顾大人把段辞从醉月楼的头牌怀里拽出的那天,是凰城最鸡飞狗跳的一天。
段辞养了只鹦鹉,日日在凰城最热闹的街上遛鸟,那鸟也荒唐,看见那漂亮小姐就飞到人家的肩头问,“请问小姐芳名?”
定是他那不入流的主人一手教出来的好鸟。
因为这只鸟,段辞被请去衙门喝茶的次数又多了些。
终于那只鸟,也被写进了说书人的“荒唐王爷二三事”里,在茶馆日日被翻来覆去说道,真真假假的众人听的津津有味。今个段小王爷乔装去偷偷听,听到那说书人随口胡诌的一句,“段小王爷那鹦鹉,是选媳妇的!选好了媳妇就不是飞到肩头那么简单咯,那是要飞到屋顶上去提亲的咯!”
众人嘻嘻的笑,而段小王爷豁然开朗。
甚是不错。
段小王爷当机立断,命自己的小厮到处散播消息,说今晚要夜袭他未来媳妇的闺房,将人带走成亲。
消息一出,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们都开始打扮起自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被选中,可急坏了一票爹娘。
顾琰听闻此消息,入夜了也没有休息,配着剑就在凰城的街上巡视,等着抓段辞个现行。夺走成亲?反了他了!
是夜,那鹦鹉果然出现在顾琰视线里,飞得不紧不慢,正好让顾琰赶得上。
最终那鹦鹉竟停在自己的院子前,顾琰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推门进去,他那简陋的小院里堆着无数箱子,个个捆着大红花,鹦鹉停在他肩膀突然开了嗓,“段辞要娶顾琰!”
寂静的夜里被这鹦鹉冷不丁吓了一激灵,怒火还未来得及发泄,便听见那人的声音沉静如水,“你可愿意?”
顾琰抬头,段辞吊儿郎当地坐在他家房顶,青色衣衫一如当年初遇的少年。
“我是来抓你去衙门的。”顾琰笑道。
“这么多年了,我可次次等着你来抓我。”
“你怎能如此胡闹。”
“还不是你当这劳什子捕快,你要是和皇上申请去醉月楼当个琴师,那我就天天花银子去看你,岂不美哉,哪像现在,见你一面还要被你绑着去衙门,吃那难吃的桂花糕。”
说到这段小王爷倒真是有些委屈起来。
顾琰这人,太过一本正经,人生里这点不正经,都被段辞讨了去,前一秒再怎么严肃,听了段辞的一番言语,他就是发不起火来,任由他胡闹。
“这次抓久一点吧,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小捕快。”
此时最庆幸的就是当年自己执意要回凰城当个小捕快,没有弄丢了他。
“衙门关门了,抓到哪里去。”
“你房里。”
“胡闹!”顾琰的耳朵迅速窜上一抹红。
“你才胡闹,衙门怎么会关门,贼还挑时间,分明是你想和我入洞房。”
段辞琢磨着,自己养的猪今日可算是能吃抹干净了。
今夜微风不燥,透着些暖,青衫少年在屋顶笑的恣意满足,执剑的少年眉眼缱绻温柔。
院子里的桂花树,花开的甚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