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郡地处雍州西北荒凉之地,且气候恶劣,因其许辽地接壤,故战乱不断。周与辽相争百年,因种氏驻守雍州,故辽兵未进周朝边境半步。进而有铁打的种家,流水的辽兵这样的话语在雍州境内流传。
敦煌向北约十里就是种家军驻扎边境的营地。
虽未到战时,但营地内也并无松懈,整军换防,察探敌情,交接粮草,练兵排阵。将士们虽忙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敦煌郡气候恶劣并非随意之语,日中时尚且干燥难忍,风沙走石,申时却飘起了雪花,天气如孩童心性般不可琢磨。
敦煌先锋营六千种家军,自周历至正年间起一直是换帅不换兵,兵将们早已习惯这种变幻无常的气候,甚至能从种种自然现象中预测天气。
先锋营帅帐中,檀木香案上摆放着茶炉,一只精美的瓷器茶壶被沸腾的茶水顶的吱吱作响,案边盘坐着一俊美公子,虽身穿甲胄,缺也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棱角分明的五官犹如雕刻一般,只是肤色不如一般花美男一样白皙,经受过边境的考磨,古铜色的皮肤尽显男儿气概,。此人便是种家二郎,种惟正!
种家二郎盘坐在帅案上随意的翻看着过往文书,偶尔添茶自饮。至正八年到十年间的边境生涯带走了不过弱冠之年的稚气,眉目间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咄咄逼人的英气。
在领兵执掌先锋营两载年间,先后击退辽兵数次,曾一度千骑过河关,令辽国蛮羌一族闻风丧胆。
“少帅”
营帐外响起一道军官的声音。
种惟正放下文书,正气十足的说了一声“:进”
营帐被军官猛的掀开,顿时一股凉风袭来,顺便带进来了些许雪花。
军官走进帅案前五步外停下,行礼后说道“:换防已进行完毕,少帅可要查验?”
种惟正抬手示意勿需多礼,问道“:可是下雪了?”
“回少帅,正是!”军官如是说道。
“自河关一战,怕是把辽羌的胆气都给打散了,加之申时飘雪,夜间定会冰冻三尺,你只需多派斥候巡逻,营防就照老样子就行,本帅无需查看。”种惟正边说,边又拿起文书翻看。
“遵命”军官应道。
“营外有一小哥称是敦煌郡守派来的,请求面见少帅。”军官又说道。
“哦?郡守派了的?可曾验过?”种惟正问道。
军官道“:验过,确是敦煌郡氏人。”
种惟正心里有些疑惑,边境深处,又逢大雪,莫不是有紧急军情?
“让他进来。”种惟正压下心中疑惑吩咐道。
军官应了声遵命后便转身离去。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军官带着来人走到了帐前。
“进去吧,少帅在等你。”军官道。
简单搜身后,确认了此人身上并无利器,便放此人入了帅帐。
种惟正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人,穿衣打扮与敦煌人士并无两样,只是肤色白皙,并不像久居敦煌之人。
来人进账后快步上前,半跪行礼道“:雍州密情司驻敦煌小旗官杨和参加少帅!”
种惟正稍显惊讶,道“:密情司?三弟的人?”
“在下正是三公子的人。”杨和说道。
种惟正点点头,问道“:何以说是郡守来人?”
杨和回道“:回少帅,下官要于敦煌常驻,此掩人耳目也。”
“也是,你起来吧,三弟派你来何事。”种惟正道。
“谢少帅”杨和起身拍拍膝盖,接着说道“:三公子派下官来一是问一下少帅边境状况,二是有密情要与少帅分说。”
种惟正抬头看了看杨和,说道“:边境无事,有什么密情你快些说。”
杨和笑道“:少帅可能要回五原郡了。”
“为何?”
“督帅言说少帅任期已满,当换先锋营主帅。”
种惟正不由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任期已满?我大兄执守边境从至正四年到八年整整四年,为何轮我时,两年尚未过,便任期已满?莫非是父帅觉得我能力不够?”
杨和急忙说道“:少帅莫生气,督帅绝没有这个意思,少帅虽说在边境尚未两年,可立功却是不少,督帅曾言,惟正河关一战,羌之一族五年不可复元气。少帅比之大公子还要稍显功长”
“那为何要换我?”种惟正语气不满的说道。
杨和笑道“:少帅听我转达三公子的密情之后再问不迟”。
说罢,杨和便从袖口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种惟正。
种惟正撕开密封,看起了密信。
“二哥亲启”
“自五原一别已一年有余,二哥可安好?弟闻二哥千骑过河关,以千骑破羌骑近万,数次击退蛮辽匈羌联军,二哥虽只弱冠,却有万夫不挡之勇,弟以有二兄此等人物为傲。”
“吾周朝国诈已四百余年,经太祖,太宗,世宗励精图治得已享万邦来朝,奠定吾周一朝乃中央之国,但经岁月如梭,周一朝荣光已不在,幸先帝英明,父帅虎威,得保吾朝数十年安定。”
“二哥亦知,先帝已逝十年,太子四岁继位,主少而国疑,先帝临终托孤父帅,大柱国,镇国公三人,然父帅生性淡然,十年来兢兢业业保国戎边不问朝政,然已大柱国执掌朝政已十年。”
种惟正看到这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便摆手示意杨和退下,自己继续看下去。
“柱国掌政亦算清明,吾朝虽风雨飘摇,却也不曾倒下,可谁未知,镇国公袁庭和四世三公,一代豪门,竟以清君侧之名引豫州三十万兵马入金陵,金陵城守将与袁庭和里应外合,竟顺利的控制了金陵。”
“大柱国以祸乱朝政蛊惑圣上被斩杀,圣上被其所困。闻声勤王的将军虽已第一时间赶到,但袁贼以金陵坚城为守,又以义子唐婴为先锋,竟把勤王将军斩杀数位。”
“于公,我种家受昭帝与先帝君恩得以掌豫州百年,恩情不可谓不厚重,为报军恩,当起兵手刃袁贼,救出圣上。”
“于私,我种家掌雍州百年,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可雍州虽地大却物贫,远不及豫州,徐州,以及中原地界,外有蛮辽恶狼环伺,若我们得次贪天之功,必能让我种氏远超其余豪门,成为有周一朝第一大族。”
“父帅已代天行旨,召天下将门与徐州会盟,共同讨伐袁贼!父帅年迈,已不能亲上战场,弟体弱,且不尚武,大兄虽勇武,却少谋,唯有二兄文武双全,此次会盟,当已二哥为先锋,讨伐袁贼,为我种氏立不世之功!”
三弟,惟新敬上。
合上信种惟正深呼一口气,慢慢的消化信里的内容。
他没想到,中原已经大乱了,此时他心里没有了刚才要被换将怨气,隐隐有些兴奋。
种惟正唤来杨和,问道“:可知是何人来次镇守?是大兄么?”
杨和笑道“:这个下官不知,三公子只是让我来送信,并让我在敦煌待命,并没有告诉我是哪位将军来戎边,我想,不大可能是大公子,”
“哦?为何?”种惟正问道。
“呵呵,大公子被督帅调配到了天水郡与安定郡整军。”杨和回道。
种惟正心想,难道大兄要随我一起去会盟?种家大公子种惟义,年纪比种惟正大五岁,武艺非凡,曾在河关与辽国匈奴单于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败,若伦单打独斗,恐怕自己不是其对手。
种惟正压下心中所想,站起身来整理了下甲胄,唤来了守帐军官,对其说道“:备马,本帅要回五原了,告知弟兄们,让他们准备迎接新的主帅吧。”
说罢便起身向帐外走去。
帐外,雪越下越大,种惟正只是从帅帐走到了马场,头盔上,甲胄上便已结上了一层白雪。
走进马场,让马官儿去牵来备好的上等雍州马,便让陪同来的军官去唤不在岗的将士们去营前集合。
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营地内,看着营内高低不平的营帐,种惟正的心情非常的不舍,若不是中原大乱,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或许自己老死在这个地方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回想起在宽阔的边境外纵马杀敌,在敌国的城关前阵斩敌将,那是何等的爽快,不知道当自己对上本国的将军时,还会有这种快感么?
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
营前,兵将门笔直的站立着,除过出营巡防的斥候,职守营防的卫兵,先锋营六千兵将几乎都在爱屹立。
“嗒嗒”“嗒嗒”
马蹄声传了过来,将士们不由自主的扭头,正看见少帅骑着高头大马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种惟正看着这些陪伴自己进两年的兵将,一瞬间本想说很多话语忽然都卡在了喉咙里。缓缓的扫了一圈将士,猛然吼道“:种军威武!”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种军威武”“种军威武”“种军威武”
“兄弟们!我记着我们先锋营所有人的名字!等我回来之时,一个不能少!这是命令!听到了么?!”
“听到了!”
“走了”
种惟正猛挥皮鞭,马儿受惊下,四蹄飞快的向前奔跑。
“恭送少帅”“恭送少帅”“恭送少帅”!
等到种惟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声音才缓缓停止。
雍州五原郡,西北督帅府。
略显温润,身穿白衣的少年正在书房里看着一本古书。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少年也不问是谁便道“:进”
一名中年推开门走进房间,弯腰行李后说道“:三公子,杨和任务已经完成了。”
少年也不抬头,说道“:二哥回来了么?”
中年回道“:回来了,消息说,二公子马不停蹄,现已至武威郡。”
“嗯,下去吧。”
“是,三公子。”
中年走后,三公子放下手中的古书,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而后随手拿起来一份密情司的一份密报看了起来,只见密报顶部写着——《唐婴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