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天,润玉直奔省经阁,要查阅那灭灵箭之事。
润玉在另一边翻找竹简,无意间手肘碰掉了一幅画卷,不知道为什么,他摊开了那副画。
画中是一个女子,上面提有一句诗:“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画的左下角有着北辰君之钤印,北辰君是天帝早已弃之不用的名号,这画莫不是父帝亲手所绘?
还有,画中女子还带着灵火珠,她怎么会有灵火珠呢?润玉忽然想到那一日鼠仙在九霄云殿说过的一个人,笠泽簌离,此女莫非就是簌离?
润玉下意识地将画收起来,放回原处。
清晨,润玉却是不在,花千骨知道昨日润玉来过省经阁,所以一早她就过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副花卷之上,她抽出画卷,将其摊开。
簌离,簌离,这人是谁?为何师父这么在意她。
突然间,花千骨抚上心头,死死地咬住下唇。他平缓心境,调息了一下,拔腿就走。
“千骨,你这是要去哪儿?”省经阁门外,邝露将千骨拦了下来,“殿下让我转告你,莫要离开天界,请在璇玑宫静候殿下。”
定是润玉让邝露在这里等着他,他是不是下界去见彦佑了,彦佑会把他带到哪儿去?
她记得彦佑曾经说话,他的老家是……
洞庭湖!
花千骨万分着急,顾不得许多,动手将邝露掀到在地,急切赶往下界,但愿还来得及,但愿他的猜测是错的。
润玉站立在洞庭湖畔,觉得此处似曾相识,可是越是走近,他心底就越是恐惧。他说不清在害怕什么?到底为什么,靠近这里他会如此心慌。
彦佑看了润玉一眼:“看来夜神殿下还是没有做好揭开谜底的准备,没事,等你做好准备也未迟,只是这件事也不宜拖得太久。”
润玉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一步,在触及水面时他心口猛然一痛,恐惧胆怯一时之间袭来,他到底还是退了,没有踏下那揭开谜底的一步。
彦佑看着转身离去的润玉,无奈摇头。忽然间,他神色大变,杀气,好强的杀气。
他连忙祭出长笛,招架起来,竟是花千骨,他到底哪里惹到这位姑奶奶了?“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惹你啊!”
“杀你!”花千骨神色冷峻,“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师父扯到你们在谋划的事来!”
彦佑竟然敢这么做,就别怪他下死手。
彦佑认真应对,“就算我不扯,他也会自己进来的。”
“花千骨,你要知道这骨肉至亲是打不断的!”
果然是这样的,那副画是天帝所做,画中之人是一条鲤鱼仙,从画中不难看出天帝作画时的心意,而师父又是天帝的儿子,水火不相容,师父绝不可能是天后亲生子,那就只有这个最相近了。
从洞庭湖回来后,他虽然极度担心这花千骨的身体,马不停蹄的过来看他。
但脑海中总是时不时浮现出童年时的画面,一想到,他就感到莫名的恐惧与寒冷。
这就是他从未有过的记忆吗
“师父,你能不能忘掉彦佑这个人,忘掉洞庭湖这个地方?”提到彦佑这个名字,花千骨狠狠吸了一大口空气,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有些。
花千骨拉着润玉的手:“师父……你别在扯进这件事里去了!”
“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润玉伸手弹了一下花千骨的额头,看他这样,问题不是特别大,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能放下来。“好了,我答应你。”
花千骨脸上终于漾起了别样的笑意:“说好了,你不许再去见彦佑,不许跟他再有来往,不许牵扯到彦佑的事情里去。”
原来是彦佑的事,看来小骨真的是极为介意了。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好生休养,快点好起来。”
“真的不骗我?”答应的这么痛苦,可别骗她,到时瞒着她去见彦佑
“真的。”
希望润玉能说到做到吧!
诚如花千骨了解润玉那样,润玉最终还是去了洞庭湖。
只不过,他将邝露留了下来照顾花千骨,待他回来再来向花千骨好好解释,他真的不愿稀里糊涂的活着。
走进洞庭湖底,润玉越发觉得熟悉,这里他好似见过。
而脑海中的回忆不停涌来,小伙伴们的嘲笑,还有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她唤他鲤儿。
鲤儿,鲤儿,好熟悉,这是他从前的名字吗?又是谁为他取的?
越靠近,他的整个身体就越发不受控制的颤抖,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叫他跑,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润玉死死地握住拳头,硬着头皮一步步往前走。
湖底正中央是一座府邸,上书云梦泽,可润玉看在眼里,却觉得应该是笠泽才对,怎么会是云梦泽?大门缓缓开启,是彦佑。
“大殿,总算等到你了!”他又看了一下四周,幸好幸好,没有见到那位小少神,不然他的小命堪忧。
不用彦佑引领,润玉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有女子隔着纱帘弹奏。彦佑进去禀报,那女子慌张失措,润玉直接进来,叫她躲闪不及。
“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堂堂夜神,对一个小小洞庭君行跪拜大礼,实在不妥,真是折煞人了。”
“行于所当行,仙上受的起。”润玉站起来:“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洞庭君声音颤抖:“妾身久居陋室,谈何赐教,夜神说笑了。”
润玉将丹青展开,“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同品鉴。”
小泥鳅在一旁看了一眼,便认出画中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润玉看了看彦佑,彦佑知情识趣的将小泥鳅带走,留给这母子二人独自相处的空间。
洞庭君站至另一侧,依然不肯直面看着润玉:“妾身不识丹青,要让上神失望了,还是请上神折返吧。”
“无妨!”润玉将画卷仍在书案上,“就让我来为仙上解此画。”
画中的灵火珠,提的藏尾诗,落款的钤印,无一不印证了画中人是簌离,与天帝渊源颇深。
省经阁中万卷书籍,对于六界人物掌故,他过目不忘,却偏偏对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又毫无印象。他的记忆被抹去,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却了。
“上神多思多虑,浮想联翩的能力真叫人叹为观止。”
润玉手中青筋暴起:“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然则小神却修水系,由此可见小神生母出自水族。
这画中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当出自水族无疑,画中所提鲛珠乃是人鱼泪所化,而小神正好带着一串,从未离身。”
可是簌离却不敢承认。“簌离已经死了,当年已经葬身在笠泽的大火中,夜神何苦对一个死人纠缠不休。”
从鼠仙那日在大殿的一番话他便推测出簌离没死,这几千年来,在润玉心中无时不刻地想着自己的生母,可是既然尚存人世,又为何不敢与他当面相对?
他看了一眼画卷,眼中含泪,将其收了起来。“润玉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迫于情势才不得不骨肉生离。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却如此退避三舍,是我如同陌路。”
他眼中含泪:“不知是我太过自作多情,还是母亲太过无情?”
洞庭君正是簌离,也正是润玉的生母。
她的声音哽咽:“是非何时了,上神何必执着?”身为人母,她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愿意和亲生骨肉相认,可她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怎能把润玉扯进来。
润玉此来没有别的意思,他无意纠缠,只是想问上一问。
若是润玉真的是母亲的耻辱,母亲为何执意生下他?倘若母亲与父帝倾心相恋,为何要折磨他?抛弃他。
他将袖子撩开,“这是被母亲那串灵火珠所炙。”
簌离泪流满面,忍不住想要去触碰那伤痕,却又被吓得缩回手。
润玉又将衣领扯下来:“这是母亲刮我鳞片时留下的伤疤,其他地方的鳞片已经长了出来,唯独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
他的声音带着失望怨恨:“世人皆知龙之逆鳞不可碰,到底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能让母亲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
簌离捂住耳朵:“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你走,你走啊!”
润玉背过身去,声音哽咽:“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他朝着簌离郑重地扣了三个响头:“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一步一泪,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花千骨调息了整整一天,才完全恢复了精气神,他睁眼时,只见邝露守在床头。“这当值也不过是晚上的事,为何师父还不回来?”
“殿下此时去休息了,等会儿便能见你了,别担心。”
看邝露遮遮掩掩的样子,花千骨顿觉不对,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邝露姐姐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去凡间了?他是不是去洞庭湖了?”
邝露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千骨,被吓得都结巴了:“没,没有的事!”
“他还是去了!”花千骨一下子跌落在地,眼中没有任何光彩,“他答应我了,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为什么?”
邝露于心不忍,但又不明白为何花千骨这般悲痛。“千骨你别这样?殿下自然有自己的思量,我们也只得支持。”
花千骨一点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