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这三天阿坤究竟发生了什么，龙葵也不知晓。搁在门外的饭食也没动过。只知道第三天晨晓，女孩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张起灵对着那座雕好的石像头颅低垂。小姑娘情知有些不对，赶忙走了过去。

彼时天光大亮，金灿灿的太阳映在雪地里颇有种温暖的色调。男子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头发遮住了脸，更看不清面部表情，只有俊秀的下颌线隐约可见。龙葵唤了几声男子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待再要进前些时，女孩顿住了，她看见一滴泪，穿过密发遮掩着的脸庞，宛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在降落的过程中折射出剔透的五彩化在雪里留下淡淡的痕迹。。。。他在哭。

龙葵真的是无比恼恨自己无从得知，更无从下手，以至于男子流泪，她都不知道要为那个刚强的人做些什么。要知道自在张家开始，哪怕再大的苦难，女孩都没有看见张起灵哭过。。。他一定是很伤心了吧。龙葵看着，缓缓地从阿坤身后拥住了他，脸颊紧贴着即使厚重的藏袍都掩盖不住有些消瘦的脊背。

“阿坤，我在这儿，我一直在这儿。”女孩轻声呢喃着，每一声都带着安抚却又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扰对方。小姑娘的手背上水渍积少成多，又顺着肌肤纹理落下。院子里没有声响，连隐约的啜泣都不闻。偏偏这种无声的哭泣比震天的哭嚎还要来得揪心。

龙葵搂着他，不禁回想起初闻王兄已不再转世，而是回到天界与众神归隐的时候，自己估计也是这个样子吧。那个时候阿坤就是这样默默的陪着自己，不问缘由，不提过往。如今彼此互换，你也要相信，即使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也请不要伤心难过，因为我一直都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只要稍稍转头，我就在的。若真如住持喇嘛所言，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蜕变痛苦，那也请让我陪你一起。

最后还是住持喇嘛同女孩一起将失魂落魄的人搬到床上灌了一碗安神汤药，张起灵才真正睡着。龙葵也因此听老喇嘛讲述了一个关于藏海花与千年婴孩的往事。她这才知道，阿坤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以及这三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孩望着床上即使睡着还一直皱着眉头的人，心里像是被最细的针密密的扎过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疼。身边的住持喇嘛已经走了，但说出的话仍犹言在耳：“我已经是快要去见活佛的人了，说与不说都没甚区别。。。”

“那个房间里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赐予他生命的女人。可惜，这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就因为要圆一个谎言被抱走。这其中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关系更是复杂。而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本早已死去，却为了能够再见孩子一面做出了交易。。。”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最终被培养成机器，不可称之为人。所以，身为母亲的天性，在生命终结的最后她要送给自己的孩子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想！

龙葵不禁说出口。。。她习惯性的在男子身侧找寻了一个位置躺下，目光却紧紧盯着已经熟睡的人的侧脸出神。。。

“我本以为这个孩子会杳无音信，或者是独自一人前来。不想到多了一个你。”住持喇嘛说到这，笑了笑，“倒真是神灵庇佑。因为你，使得他才不至于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机器。”

“可是，他已经忘了。。。”当时龙葵是这样说的。

住持喇嘛反而摇摇头：“他是忘了，可是他的心却记得。飞鸟划过天空，必定会留下自己的羽毛；野兽走过草地，一定会有自己的脚印。有过就是有过，纵使一时忘记了，也终究会记起来的。”

“孩子，这几天我也看得出来，只有当你靠近，他才会有所温度。是你，将一个不染尘埃的神明拉向了人间，脚踩土地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那，对阿坤是好还是不好？”

“人间不需要一个人似的神明，却需要一个神明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