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85

“师兄，我的女儿，你的侄女，长得竟如此像我。就连眉间朱砂痣，都与我前世一模一样……你若见了她，一定会非常疼爱她、非常欣慰的吧……可是，你若知道了她诞生的方式，不知你会作何感想？一定会被我气得哭笑不得，难以置信吧……师兄，这个孩子，并不是以普通的方式诞生的，她是被身为父亲的我孕育而成，从我腹中出生，来到这个世间的。为了把她带到这世上，我自己都险些赔了命进去……师兄，你一定惊讶之极，不敢相信。但是，你一定会更加爱她。如此一来，她和我的联结，就比普通的父女更近一层，我这样的做法，拯救了女儿一条生命，也救了晴雪，你一定也会赞同的吧……”

晴心用小小的额头贴着屠苏，仿佛是听懂了父亲的话语，在用这样的亲密感谢他用那么痛的代价给自己争取到的生的机会。

“晴心，你知道吗，你的师伯，是个非常正直、大气、大义的人。你若能亲眼见他，该有多好，他又会有多疼你……”

“啊……”晴心仿佛是在回答，是啊，我也想见……

屠苏站在那里，默默地面对着坟冢和墓碑，只觉这情景似真似幻，似假象，也许，师兄他片刻后就会从假山后走来，对他说，屠苏，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然而乌云越聚越多，阵阵冷风吹过，增添萧索之气，这些无不提醒着他，这不是他们练剑的后山，这里，是天墉城的埋葬故人之处……

屠苏在冷风之中，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地觉得不对劲，他渐渐地感到浑身无力难受……又是一阵异常凛冽的冷风吹过，屠苏只觉腹上伤口剧烈地痛了起来，痛得他一下子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本能地护紧了晴心，紧紧拥着她，只求不伤到她，下一刻，他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了晃，就慢慢地无力地倒了下去……

他并没有如想象般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人及时赶到，瞬间飘到他身边，稳稳地用臂弯接住了他，并将晴心揽过。

“屠苏，屠苏！……”渐渐地，他在模糊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便在他的支撑之下，努力睁开了眼睛。

“师尊……”屠苏轻声道。他不禁心生感激，幸亏师尊及时赶到，救了自己不说，免于让晴心摔坏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紫胤撑着他，立刻用手掌将一部分灵力渡入他体内。片刻之后，屠苏恢复了些许力气，腹上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终于勉强站得住，紫胤仍是很小心地不敢离他太远，只是抱着晴心站在他旁边。见他好了点，终是松了口气，继而道：“我已说了不许你来，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跑出来了？你身体未愈，晴心又这么小，你和她来这天墉城至阴之地，岂不是胡闹么？”他的语气中有严肃、愠怒，而更多的，却是怜惜担心。

屠苏已被师尊以这种方式教训习惯了，心中暖暖的，答道：“抱歉，师尊……是弟子不对，不该带如此年幼的女儿来此……多谢您及时相救，否则我便害了她……”

“即使不带晴心，你自己也不该来。祭拜师兄何必急于一时，等你好些了，我自然会允许你来。”紫胤真人道。

“可是，虽然以后有得是机会，今天却是师兄的大日子，我一定要来……”屠苏道。

“果然胡闹……你什么时候能改改？”紫胤真人叹气道：“如果我没来寻你，你和晴心就在这坟地之中躺上半天，倘若陵越知道了，一定会被你气坏。”

“对不起……”屠苏低头轻声道。

沉默片刻，屠苏问道：“师尊，您怎会知道我在此，如此及时的赶来？”

“我方才去看你们，没想到根本没见到你和晴心的影子，只有晴雪担忧地问我，你们二人去哪儿了……我当然立刻就想到了你在这里，就来了。”紫胤真人答道。

“原来如此……晴雪她……”

“快随我回去吧……晴雪如今身体如此虚弱，不要让她为你们担心着急太久……”

“是，师尊……”屠苏马上答道。此一行差点伤了晴心，让师尊操心，甚至让重病之中的晴雪等在房间里着急担忧，他心中很是自责。

“陵越，吾徒……屠苏已经离开天墉城九百多年，你也离开了八百五十年。因你二人，我曾不敢再次涉足天墉城……如今，屠苏回来了，而且带着妻子女儿……你一生都无法放下的执念与遗憾，如今，总算是可以欣慰含笑了罢……”紫胤真人面对着大弟子的墓碑，轻轻说道。屠苏也在一旁，心中波澜起伏。今日，他们师徒三人时隔九百多年之久，才终于以这种方式齐聚于此，只是，一个仍是长生不老，一个已是隔世，另一个已经化为坟冢……

紫胤真人替屠苏抱着晴心，轻轻扶住他左臂，二人终是走出了这片坟冢。屠苏在坟冢边缘不禁回过头去看了看陵越的坟墓，恍惚间只觉方才自己抱着晴心所站的地方，似乎有个熟悉的淡紫色身影一晃而过，在空气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