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25

然而没有回头路，连屠苏都没说什么，她又怎能软弱？

她只有更加细心地照顾和陪伴屠苏，整日为他做最养人、最美味的饭菜，然而屠苏如今却已几乎食不知味、完全没了吃饭的欲望。

“唉……你真的不吃？”晴雪端着饭碗，在床边看着屠苏，无奈地柔声问道。

“我真的吃不下……你端走吧……”屠苏微声道。

“可是……可是，我害得你如此，如今看你都瘦成了这样，还不吃饭，我心里真的……真的好像被什么东西乱咬一般疼……”晴雪说着，声音迅速地哽咽了，颤抖着将碗放到床头的小桌上。

屠苏见她快要滴下泪来，忙柔声道：“你别哭，晴雪……当时替你孕子的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如今是那个瞬间的后果而已……难道，你要这么内疚，一直内疚到孩子出生吗？……”

晴雪哽咽道：“恐怕，我这辈子都会因此内疚的……”

“那可不是我做这个决定和牺牲的时候想要的后果……我用自己护住你我唯一的孩子，是为了让你觉得开心幸福，而不是为了让你内疚……”

“苏苏！……”晴雪忽然提高了些声音，一下子握住屠苏已骨节分明的手，心痛道：“你要答应我，等孩子出生之后，你一定一定，要跟我一起照顾他，一定要亲眼看他长大、亲自教他做人……总之，等他降生之后，你一定得好好地活着，好吗？”说到最后，已哽咽得快要无法言语。

屠苏看着她的泪在眼中打着转转，自己却是苦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如今，他能承诺什么？……

“我绝对不许你像九百年前那样，第二次离开我……绝对绝对不许……你一定要答应我，等孩子出生后，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好不好？……答应我……”晴雪的泪终于滴落。

屠苏不忍看她如此悲伤的表情，终是轻轻答道：“……好。”

此时已是初春回暖时节，那日阳光暖暖的，照耀着复苏的桃花乡，屠苏这一日觉得好了一点，便来到院中花架下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闭目感受着阳光的照耀，只觉有生命，真好……感受着腹中孩儿偶尔的动作，他多希望，几年以后，还能够和他一起坐在这里，享受自然和阳光……

此时院门轻轻响了。屠苏赶忙向门口看去，只见夏儿抱着石夕，刚刚进来，此时她正费力地转身腾手去关门。

“夏儿？你来了……”屠苏很是意外，立刻便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哎，你别动，我过去就是了……”夏儿赶忙阻止他的迎接，关好门后，就抱着石夕来到屠苏身边，也坐在了长椅上。

“你怎么来了？”屠苏微笑问道。

“我来看你呀……”夏儿道，同时，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看清了屠苏令人担忧的脸色和那让人心疼的消瘦，曾经深爱他的她，心中仍是有种异样的心痛。

“屠苏，你……没事吧？”夏儿问道。

“嗯，还好……”

夏儿怀中的石夕忽然伸了伸小拳头，咿咿呀呀地开口了，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长得还是挺快的，都这么大了……”屠苏看着石夕，微笑道。

“是啊，时间真是太快了……转眼间，这个小家伙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屠苏，我今天就是特意带他来找你的……”夏儿道。

屠苏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他们母子二人。

“我想，你如今，一定独自肩负了很多、忍受了很多吧……我怀石夕那时候，不舒服了我就哭，痛了我就闹，有一点难受我就闹得全家皆知，我就觉得，谁让这是我一个人孕育的孩子，却要他们所有人都来分享亲情的，我难受了，就是要他们知道！既然这孩子是我们所有人的亲人，那就谁也别想跑！……”

“……”

“这是我任性，也是我娇气……这是很多女孩子都会有的小脾气……但是，你不同，你是男孩子，你在所有人眼中一直都是最坚强的，你现在，肯定比我还难受，但你却只能自己忍受，不能哭不能闹……我们都了解你，你太独立、太要强、太隐忍了……”屠苏不禁颤动了一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夏儿。他确实被她完全说中了。

“你不但难受，内心里肯定还会害怕吧……我在这孩子出生之前，一直一直都在担心，担心我自己或许会因此就死了……我还来找过晴雪姐姐，那次还不让你跟进屋里听……我说我怕，像我这种不中用的弱丫头，一定会被这孩子整死的……晴雪姐姐安慰了我好半天，我都还是怕……就那么一直怕到这孩子出生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才终于不怕了……”夏儿说着。

屠苏没想到她竟会将这些她内心深处的事讲给他听，以前，连他在旁边听她与晴雪对话，她都不让，把自己拍在门外，还见到自己就脸红，说什么“这是女孩子的事情，你来干嘛？！”而如今，她却主动找自己，拿这些事谈心。大概是因为，唯独在他面前，这件事如今已变得不再只是女孩子的事情。

“但是，我想说的是，”夏儿突然改了方才那幽幽的语气，变得十分充满活力，说道：“你完全不必害怕的……你看，石夕多可爱啊，到时候你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你一看到他，看他哭笑、看着他慢慢长大，就什么苦都忘了……所以，你现在就多想想以后孩子的好处……”夏儿道。

屠苏很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夏儿与他同龄，大他五天，但以前，在他面前，她一直像个不懂事的、需要保护的娇弱小妹妹，无论何时只要他俩遇上事情，都是屠苏在保护她；而今天，夏儿在他面前，竟安慰劝告起他来，就像他的姐姐一样。

其实，每个人都有其坚强懂事的一面，只是，更坚强的人，不给他们机会罢了。如今，一向坚强的屠苏经历的是他人生中最虚弱的一段，此时夏儿便懂事成熟了起来。

“夏儿……谢谢你……”屠苏道。

夏儿笑了笑，道：“所以，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你就也不必担心啊……那天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在那里，而且你已经有孕了……你一定被我吓坏了吧……自从知道你有了孩子这件事，我就一直在想那天的事，觉得对不住你，过意不去……你不用理我，我就是个咋咋呼呼的娇蛮小丫头而已，我就算被鸡啄一口也能哭半天，哭到让你以为我是被老虎咬了……所以，那天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因此担心自己……而且你比我强得多，你会武功，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而已……我都没事，你定然也会安好……”夏儿道。

甜染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