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修炼

陆离最终也没敢前往开平城，他不能确定凌霜阁那个中年男子能被瞒多久，绕开开平城之后，他也没有选择和之前一样半路找个商队什么的一起上路。

一来目标太大了不安全，二来修炼《坐照经》才是当前头等大事。

陆离按照《坐照经》功法所说，盘腿而坐，五心朝天，沉心静气，很快就加入了”唯神是守，抱元守一“的冥想阶段。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空与白，天地之间唯一人，自己的身体仿佛处在混沌之中，轻轻的像是风托起了一朵云彩，柔柔的像是水裹住了一丝细藻。

成功了吗？

要说成功了，他根本没有感觉到李振突破时身上那种柔和的天地灵气，要说没成功，整夜下来他也没感觉到时间流逝，而且第二天精神也还不错，完全也没有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会疲惫的感觉。

一连好几天，陆离始终没有感觉出什么天地灵气，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每天一大早那匹小毛驴看着自己时灰溜溜的眼神，陆离觉得这是买回来的大爷在瞧不起自己。

除了每天早上腹诽几句，要不您老来练练之外，陆离虽说感觉不到灵气，但他还是每天晚上坚持打坐修炼。白日闲暇时就不断回忆那部《坐照经》，一是怕自己记错了，一是想从中找点一点点启示，没办法，谁让他的便宜师傅死得早，他现在无人可问，能靠的只能是自己了。

白天赶路，晚上修炼，陆离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在持续了三四天之后，在一个山洞之中，陆离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那夜月色皎白如纱如练，大地静谧如画如诗，光与亮透过洞口照进来，铺在了陆离的身上。在冥想间的陆离，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掬起这月色。手心里那一捧月光，宁静祥和、柔和明亮，他不禁有些神魂荡漾。

月色化作一股清凉，先是从手腕开始，然后是手肘，之后慢慢顺着经脉流至肩部，最后散于全身四肢百骸。

陆离顿时大喜，知道这便是《坐照经》所说的天地灵气。

既能引气入体，接下来便是利用灵气易经洗髓。所谓易经洗髓，便是利用天地灵气去除人体中的污秽与杂质。

《坐照经·中境·易经洗髓篇》有云：其洗髓之说，谓人之生感于情欲，一落有形之身，而脏腑肢骸悉为滓秽所染，必洗涤净尽，无一毫之瑕障，方可步超凡入圣之门，不由此则进道无基。所言洗髓者，欲清其内;易筋者，欲坚其外。如果能内清静、外坚固，登寿域在反掌之间耳，何患无成？

说的就是人体杂质的来源以及易经洗髓是所有修炼之基石。迫不及待的陆离，于是按照《坐照经·中境·周天篇》所记载之经脉路线，调动灵气之运行。

天地灵气经廉泉、天突、膻中、中脘、气海、关元、会阴为任脉，再经命门、中枢脊柱、神道灵台、大椎、脑户、百会、印堂是为督脉，最后天地灵气尽归于丹田脉海，此为小周天。

调脉海之灵气，过十二经，通八脉，以滋百骸，此为大周天。

一个小周天之后，陆离再次宁心静气，准备按照功法所说，运行一个大周天，从而进行能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人间境中境，然而他很快发现脉海内灵气根本不足以完成一次完整的大周天。

正常修炼都是等脉海聚集足够灵气之后才开始运转大周天，从而一步一步的易经洗髓改造身体，哪有陆离这么猴急，刚刚才学会蹒跚走两步，就想着做个什么追风少年。

好在陆离自己也很快发现有些操之过急，开始稳扎稳打的引气入体，当脉海灵气充足之时再运行一个大周天，如此往复循环，一晚上倒是能运行了几次大周天。

第二天一早，陆离睁开双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来到洞口，只见洞外万物初醒、霞光万道，仿佛自己未来的人生风光迤逦已不可限量。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洞口这匹大爷也格外顺眼，乐呵呵取下酒葫芦后闷了一口，才想起之前的酒早被凌霜阁的人倒光了，现在葫芦里装的却只是寡淡清水。

陆离顿觉索然无味，天大的喜事即无人可以分享，也无美酒可以庆祝，唯一和自己相伴左右的只有一匹小毛驴。为了犒劳自己，陆离当天又做了拿手菜肴，叫花鸡，虽然这次因为没有调料，味道比之前差了不少，但陆离在猎杀途中顺手摘的野生草莓却为整个庆功宴增色不少。

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陆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然而世间事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的。

陆离很快发现自己的经脉像是一条狭小的、乱石嶙峋的、甚至是看不到终点的山区小路，灵气穿行其中弱小的就像一只步履维艰的兔子。

易经洗髓，就是要这只可怜的兔子以血肉之躯，铲平乱石、拓宽道路。

这个过程无疑会非常非常的漫长，但陆离不会放弃，他相信愚公移山、相信水滴石穿，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相信自己的毅力能战胜前路上所有的困难。

这个过程无疑又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他的身体是灵气与污垢的战场，那些附着在经脉上的污垢被灵气切割洗涤，而灵气本身也会被污垢挤压排斥。在运行大周天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陆离都在承受着利刃沿着经脉凌迟自己的痛楚。

在经历了这种痛楚整整三个月后，陆离悲剧的发现他始终一直停留在易经洗髓的人间中境未能有所突破。

最初的时候，陆离每晚修炼完成，次日清晨全身都会排出一层细细黑黑的杂质。这本是好事情，然而这样的好事情持续三个月之后，陆离发觉每日排出的杂质，不仅没有减少，甚至连增多也没有。

减少，说明自己的易经洗髓正在一步一步的完成；增多，说明自己的脉海变得更加宽阔，可以调动更多的灵气。

这两者都是进步的象征，但每日不多也不少是怎么回事？陆离不得不怀疑他的天赋不足或者是修炼功法时出了问题。

《坐照经·后境·内视篇》的开篇第一句：”晶骨玉髓，返视内照，令见五脏悬磬，五色分明，邪妄不侵，周身及物，闭目寻思，表里虚寂。”

也就是说，身体浊气排尽会形成晶骨玉髓，晶骨玉髓之后才算是进入了人间后境。此时可以返视内照，望见脏腑之形态色泽，躯体排斥体外浊气入侵，自己与天地灵气达到一种平和清静的状态。

陆离非常郁闷。

自己易经洗髓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呀，陆离觉得就是块砚台洗三个月也给洗白了吧，更为尴尬的是，李振进入突破人间后境就声称得到了他的帮助，现在倒好了，他自己反倒是连人间后境都达不到。

这里就不得不提陆离本人对中土大陆修行知识的匮乏了。

三四天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人在中土大陆其实是非常少的，这种资质不能说是天下无双，但也勉强算的上是万里挑一了。至于三个月修到坐观自照，这种情况只可能发生在那些自小修行的天才之中，要知道陆离十八岁才开始修炼，他体内的浊气杂质要远远多过于那些人。

人在先天母胎之时，胎息纯净无垢，人在出生之后，胎息断绝后天呼吸方始，于是浊气便开始侵染经脉。浊气侵染的时间愈长体内浊气积攒的便愈多，自然而然易经洗髓所需要的灵气也就越多。

这便是当初李振为什么不看好陆离的原因，在他看来，若是仅靠引入脉海的这点灵气，陆离是很难短期内有所突破的，而一旦长时间未进阶，陆离的命运也只能和他一样被山门放归。

无人教学的陆离自然也不知这些常识，他一方面怀疑自己的天赋不足，另一方面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练错了。若是天赋不足，陆离觉得倒也没什么，勤能补拙总是还有些进益，但若是自己练错了，导致走火入魔那就真是大事不妙了。

考虑到目前修炼出现的问题以及三个月来凌霜阁应该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陆离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暂停修炼并且告别野外求生式的、苦逼的、逃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