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山有木兮两不知

　　​二、

    这次去扬州走的是水路，坐的是官船，官船的规则是身份品阶越高越住得高，高层客舱的内饰讲究，宽敞明亮，冬暖夏凉，十分舒适，比如陆绎就被安排在了最好的客舱，而她袁今夏，“唉！”站在船栏旁的她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同人不同命啊！”按照她的身份，被安排在了最偏的小客舱里，她一开门一股子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她直咳嗽，好在居家暖男大杨找来些许茶叶末来去味，她才逃到甲板上来透口气，“好无聊啊，”她在甲板上东走走西瞧瞧，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陆绎住的方向，“大人在干嘛呢？他也像我这般无聊吗？”

     陆大人忙着呢，当然不会像她这样无聊，陆绎看着手中岑福刚呈报的卷宗，曹昆背后的荐官许朗在这次布防图失窃案中，被严嵩推到皇帝面前，判了个失职之罪，流放回原籍，永不录用，随后又向皇帝推举了接替新人选，黄郁！

       看来严氏父子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罢了许朗的官，划清了界限，也向皇帝表明了态度，然后又迅速找了另一颗棋子啊！陆绎冷笑一声，他心中虽然早已对严氏父子只手遮天，残害忠良的行为深恶痛绝，无奈父亲陆廷因前首辅夏然之事 与严嵩在同一条船上晃悠，自己就算想为朝廷尽为臣之志也不得不诸多顾虑，但就在前一年他办案时，遇到四处云游的道人蓝青玄，蓝青玄是自荐来到他身边，两两相谈期间，陆绎发现他志向长远，并非一般俗家道士之见地，一番炳烛，双方俨然成为知己，也从那时起，让他下定决心定要除去严氏父子这一毒瘤，但要扳倒严氏父子谈何容易，他们差的是一个机会，一个把蓝青玄送到皇帝身边的机会，这次南下正好可以去拜访下这位挚友，从上次一别，听线报说，蓝道行便一直在扬州城外的丹青阁里修行，想到这里，他拿出纸条，写下密语，让传信鸽带去讯息，让他知道他陆绎即将来到扬州！

     而另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他走到窗边，杨程万，现在六扇门的总捕头，曾经父亲手下的得力助手，一个追踪高手，虽然多年前因故断了腿，但仍然宝刀未老，而且，还培养了两个关门弟子，想到这里，他又把目光锁在今夏的身上，这时的大杨已经把房间除了味，来到她身边，和她有说有笑，陆绎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真好看，自己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笑容了，他从内心来说很是羡慕他们，自从进了北镇抚司，想笑都是一种奢望！

 他拿了茶杯，向他俩走去，“咳！”他在他们身后重重咳了一声，杨岳和今夏立马收了笑容，毕恭毕敬施礼道，“参见大人！”

    “杨程万，杨捕头，在吗？”

   “家父腿脚不好，现在客舱内休息。”

     陆绎手轻轻一抬，示意杨岳带路，杨岳会意，躬身走在前面“大人请随我来。”

     “嗯，”陆绎呡了一口茶，顺手递给今夏，今夏一愣，又极为顺手的接了过来，在一阵错愕中完成了这一动作，等她反应过来，陆绎已剩那一抹红消失在转角处。

   见了杨程万，陆绎居然主动见礼，“杨前辈！” “陆大人，请坐！”

    今夏和杨岳面面相觑，陆绎虽只是锦衣卫七品经历，但家世显赫，向来心高气傲，几乎没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过，如今对师父这样的小捕头反倒如此谦卑，让今夏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看来这个传说中的陆阎王也不是那种毫无是非之人，心中又升起一番欣喜，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无奈，师父把她和大杨都赶了出去，所以她也只好掏出她心爱的小听瓮贴在门外偷听了起来。

      陆绎传达了父亲的问候后，便直言想收编杨程万到自己麾下，不料确被杨程万以年老腿瘸为由给拒绝了，陆绎也不再强求，虽然此人是父亲以前的得力干将，又是父亲极力推荐，但毕竟自己和他交道甚少，现在先探明态度，等以后多了解些再为定夺也不迟，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告辞，刚一开门，他猛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唉！”他叹了口气，随手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里。

      刚一回到房中，他便吩咐下人去把中等舱房收拾出来，安排给杨捕头，然后又差人把今夏叫到大厅等自己。

    今夏来到大厅，有点忐忑不安，满脑袋滋溜溜直转，她不知道陆绎叫她来干什么？自己在什么地方开罪他了？算了，不想了，风来雨来随便挡吧，大家都在这儿呢，他总没胆子把我给杀了吧！

  “陆大人！” 门口守卫纷纷叩首，“陆大人！”又一声音传来，“舱房已收拾妥当。”

    “去把杨捕头请去，他腿有疾住在偏舱不妥。”

        “是！”

        “好生相待，切勿不周！”

        “是！大人！”

    随着陆绎越来越近，今夏心跳得快到嗓子眼了，刚才那一幕被她看得切实，让她对陆绎越渐敬意。

    “大人，不知大人召见卑职有何事情啊？” 

       陆绎也没抬头看她，直径坐下，“袁捕快在六扇门主要做的也是情报工作？”

      “怎么可能？我哪敢和您抢饭碗啊！”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便立马意识到陆绎找自己肯定刚才偷听的事被发现了，便住了口，小心翼翼的望向陆绎。

      陆绎嘴角微微一扬，“想必袁捕快已知会我找你来的缘由了吧，我陆某人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并非市井小人，我做事向来磊落，恩怨分明，此番找杨捕头议事，虽不是什么机要密令，确也属一番私事，袁捕快如此打探，难不成是担心我对你师父有所不利不成？” 

      “不！不！不！”今夏连忙甩手，“不是不是，您一堂堂锦衣卫经历，我等不过不入流小吏而已，您要对我们不利，那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呢？”看着陆绎因听了她的话脸色微变，发现自己又说错了，忙改口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等小吏你只要吩咐别人收拾就行，根本不用您亲自……”眼看陆绎脸色上的愠怒越来越明显之际，她总算找对了词，低下头来，拱手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偷听您和师父议事，卑职愿意接受惩罚！”今夏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希望陆绎大手一挥“算了吧！”

     可偏偏陆绎没这么做，他环视一周，若有所思道，“我这个人，喜好房间干净，一尘不染……”

     “我知道了，我保证将您的客舱打扫得舌头都舔不出灰来！”今夏忙接嘴道，相比北镇抚司的残酷刑法，打扫清洁简直就是春风拂面，在陆绎还没想到用什么刑法来处置她前，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堵住他的嘴，让他开不了口说下一句，“卑职这就去打扫，大人您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转身要逃，“等等！”今夏心中一紧，转过身来，该不会反悔了吧？却正好接住陆绎扔来的东西，“我的手铳！”今夏吃惊的看着手中之物，“既然是神机营特批，小姑娘出门办案有这个东西防身也是有必要的，袁捕快心思缜密，设计的手铳比神机营的更趁手几分，但威力确有所不足，实为弊端，袁捕快还需多加改进才是！”

   “嗯嗯，多谢大人指点！”她拿着心爱的手铳看了又看，发现和以往感觉有些许不同，“大人已经对我手铳有所改动？”

    “那日只是有些手痒而已，”陆绎不再看她，“去吧！”

      “嗯嗯，谢谢大人！”

      看着今夏碰碰跳跳远去的背影，陆绎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挺有趣，他把目光移向远处，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