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歧路，今安在（二）

江澄低头盯着自己手里这一柄闪闪发光的长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把剑是随便。是魏无羡的佩剑。在乱葬岗围剿之后，被兰陵金氏的人收藏了。据说它早就自动封剑了。温宁没管江澄此时崩溃的情绪，继续说了下去，有些事情一说出口，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温宁（温琼林）你的金丹是抱山散人给你修复的。

江澄（江晚吟）你怎么知道？他连这个也对你说？

温宁（温琼林）没有。魏公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只言片语。我是亲眼看到的。

江澄（江晚吟）撒谎！你在场，你怎么可能在场！当时上山的只有我一个人，你根本不可能跟着我！

温宁（温琼林）我没有跟着你。我一开始就在那座山上。

江澄（江晚吟）你撒谎。。

温宁（温琼林）你听听我是不是撒谎！你上山时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快到山顶时经过了一片石林，饶了快半个时辰才绕过去。

温宁（温琼林）然后你听到了钟声，钟声把一片飞鸟都惊走了。你把树枝紧紧握在手里，像握剑那样。钟声停下来的时候，有一把剑抵在你的心口，你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命令你不许前进。

温宁（温琼林）你马上停住了脚步，看上去很紧张，隐隐还有些激动。这女子的声音压得很低，问你是何人，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回答……

江澄（江晚吟）闭嘴！

温宁（温琼林）你回答，你是藏色散人之子，魏婴！你说了家门覆灭、说了莲花坞大乱，还说了你被化丹手温逐流化去了内丹。那个女子反复询问你一些关于你父母的问题，等你回答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

江澄（江晚吟）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宁（温琼林）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在那里。不光我在那里，魏公子也在那里。不光我和他，还有我姐姐，温情也在那里。或者说，整座山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在等你。

温宁（温琼林）我敬你一声江宗主，你以为那真是什么、抱山散人的隐居之地？魏公子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个地方。他母亲藏色散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对他透露过任何师门的讯息！那座山，只不过是夷陵的一座荒山！

江澄（江晚吟）胡说八道！真他妈的够了！那我的金丹为什么会被修复？！

温宁（温琼林）你的金丹根本没有被修复，它早就被温逐流彻底化掉了！你之所以会以为它修复了，是因为我姐姐，岐山温氏最好的医师温情，把魏公子的金丹剖出来，换给你了！

温宁（温琼林）你以为他为什么后来再也不用随便，为什么总是不佩剑出行？真是因为什么年少轻狂吗？难道他真的喜欢别人明里暗里指着他戳说他无礼没有教养吗？因为他就算带了也没用！只是因为……如果他佩剑去那些宴会夜猎等场合，不免有人要以各种理由要和他用剑切磋，要和他较量，而他没了金丹，灵力不支，一拔出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江澄（江晚吟）不！你撒谎！

温宁（温琼林）拿着。

温宁说着就把剑扔给了江澄，江澄不由自主接住了那把剑，没有动，而是六神无主地望向魏无羡那边。他不望还好，一望之下，风千扬和蓝忘机的目光让他周身发寒，如坠冰窟。原来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魏无羡，而是他么！本应是外人的风千扬和蓝忘机才是从始至终站在魏无羡身边的人！他才是应该站在魏无羡身边的人啊！

温宁（温琼林）你拿着这把剑，去宴厅，去校场，去任何一个地方，叫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来拔这把剑。你看看究竟有没有谁能拔得出来！你就知道温宁究竟有没有撒谎！江宗主——你，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人比，可知你原本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江澄一脚踹中温宁，抓着随便，跌跌撞撞地朝宴厅的方向奔去。他边跑边吼，整个人状似疯狂。温宁被他踹得撞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上，慢慢站起，忙转去看另外三人。

风千扬和蓝忘机看了看身后的江氏祠堂，一起扶起了魏无羡朝莲花坞外面走去，魏无羡再也不欠你们云梦江氏任何了！温宁随着他们匆匆掠出莲花坞的大门。到码头一看，来时所乘的那一大批大大小小的船只把人送到目的地后都各回各家了，码头前只剩下几只无人看管的老渡船。渡船又长又细，形状仿佛柳叶，可载七八人，两头微微翘起，两只船桨斜搁在船尾。

三人带着魏无羡毫不犹豫地上了船。温宁赶紧蹿上船尾，自觉地抓起船桨，扳了两下桨，渡船平稳地漂出了数丈。不久之后，渡船便顺着江流漂离了码头，靠近江心。

温宁（温琼林）千扬姐姐。。。

风兮（风千扬）怎么了？阿宁。

温宁（温琼林）请……请你暂时不要告诉魏公子，我把他剖丹的事捅出来了。他很严厉地告诫过我，叫我绝不能说出去。虽说恐怕瞒不了多久，可我……

风兮（风千扬）你放心。

温宁（温琼林）谢谢千扬姐姐，也谢谢含光君，谢谢你们曾经对我和温氏族人的帮助，更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照顾阿苑，给了他一个家，让他成长得这么好。

温宁（温琼林）我还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了。真的没想到，阿苑还能活着。他跟我表哥二十多岁的时候长得真像。

蓝湛（蓝忘机）他在树洞里躲了太久，发了高热，生病。

温宁（温琼林）我知道一定是生了病。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很久，他一直说你的事。以前是说魏公子的事……反正从没说过我的。

蓝湛（蓝忘机）你没告诉他。

温宁（温琼林）没告诉，他现在过得很好。知道太多其他的事，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么好。

风兮（风千扬）迟早要知道的。

温宁（温琼林）是啊，就像魏公子和江宗主移丹的事，他总不能瞒江宗主一辈子。迟早是要知道的。

风兮（风千扬）刨丹，痛苦吗？

温宁（温琼林）如果我说不痛苦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吧！

风兮（风千扬）我以为温情会有办法。

温宁（温琼林）上山之前，我姐姐是做了很多麻醉类的药物，想减轻剖丹的痛苦。但是她后来发现，那些药物根本不管用。因为如果将金丹剖出、分离体内的时候，这个人是麻醉状态的，那这颗金丹也会受到影响，难以保证会不会消散、什么时候消散。

蓝湛（蓝忘机）所以。。。

温宁（温琼林）所以，剖丹的人，一定要清醒着才行。

风兮（风千扬）一直醒着？

温宁（温琼林）两天一夜，一直醒着。

蓝湛（蓝忘机）当时你们有几成把握？

温宁（温琼林）五成。

风兮（风千扬）五成！只有五成。。。

温宁（温琼林）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人真的做过这种事，我姐姐虽然以前写过一篇移丹相关的著述，但也只做了一些设想，根本没人能给她试验，所以设想也只是设想，前辈们都说她是异想天开。而且根本不实用，谁都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金丹剖给别人的。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就相当于变成一个一辈子都登不了顶、不上不下的废人了。所以魏公子回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姐姐先开始根本不愿意，警告他文章是文章，动手是动手，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

风兮（风千扬）他竟为了江晚吟去换这五成的把握！如果失败了就是两人。。。

温宁（温琼林）是魏公子一直死缠烂打，说五成也好，一半一半呢。就算不成功，他废了丹也不愁没路走，可江澄这个人不行的。如果江澄只能做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人，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风兮（风千扬）魏无羡就是个傻子，有英雄病的傻子！

蓝湛（蓝忘机）不哭，其实你也是有英雄病的傻子，当年那个人不是魏婴，就会是你！我怕极了。

蓝忘机轻揽这风千扬，诉说着当年他独自一人的恐惧，很怕风千扬像魏婴一样，这时躺在船上的魏无羡悠悠转醒了。

他一醒来就问起了他们是怎么出来的，蓝忘机果然信守承诺，只字不提温宁捅出来的事，但也没有撒谎编个说辞，只是低头哄着怀中的风千扬不语。见状，魏无羡便默认为是打了一架才得以脱身的了。不然江澄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的。

魏无羡（魏婴）江澄这个混小子……真是岂有此理！

风兮（风千扬）别提他！

魏无羡（魏婴）呦！千扬妹妹怎么哭了？是不是蓝湛你欺负她了！

风兮（风千扬）都是你，魏婴！好好的就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魏无羡（魏婴）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哭啊！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想不到多年之后千扬妹妹也这么柔弱了，竟还会哭了！

风兮（风千扬）蓝湛！他嘲笑我！

蓝湛（蓝忘机）我宠的！别说她！

魏无羡（魏婴）啊。。。好！

本来第一回看见向来比男人还有魄力的千扬妹妹哭的梨花带雨，还想好好逗弄一下的魏无羡，听见宠妻狂魔一句无敌霸气的话，瞬间呆愣，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