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时（八）

正式听学开始，魏婴就没有一日老实的时候，让蓝忘机欣慰的是风千扬没有在与魏无羡鬼混，而是每日恪守蓝氏家规，按时完成各个课业。一日，兰室内，蓝启仁按时来授课，他手持一只卷轴进来，打开后长长滚了一地，竟然就拿着这只卷轴开始讲蓝家家规。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魏无羡心中无聊，眼神乱飞，扭头刚好能看见风千扬的侧脸。睫毛纤长，真是螓首蛾眉、美目盼兮，认真听课的她却是坐得端正无比，平视前方，平添了一些清雅。眼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是绝非作伪的专注和严肃，魏无羡不禁感慨。

魏无羡（魏婴）这两人真是另类，这么无聊的东西，他们也能听得这么认真！

蓝启仁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复述一次，看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忽然，前方蓝启仁把卷轴一摔，说这句话安在这间兰室里所有人头上都说得通，但魏无羡直觉这是针对他的警告。

蓝启仁魏婴。

魏无羡（魏婴）在。

蓝启仁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魏婴）不是

蓝启仁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魏无羡（魏婴）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蓝启仁‘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魏无羡（魏婴）臂如你身后那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蓝启仁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魏无羡（魏婴）屠夫。

蓝启仁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魏无羡（魏婴）金星雪浪。

蓝启仁极域风氏家纹忍冬纹，忍冬为何物？

魏无羡（魏婴）蔓生植物，金银花，又称金银藤。

蓝启仁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魏无羡（魏婴）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他这厢对答如流，在座其他人听得心头跌宕起伏，心有侥幸的同时祈祷他千万别犯难，请务必一直答下去，千万不要让蓝启仁有机会抽点其他人。风千扬和蓝忘机却多看了他两眼，看样子魏婴跳脱的性子之下也不是胸无点墨嘛。

蓝启仁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蓝启仁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这次，魏无羡却没有立刻答出，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众人连忙把手从准备临时翻找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大厉鬼、大凶尸，难办得很，这蓝老头千万不要抽点自己回答才好。

蓝启仁魏婴，我允许你暂时想一下，一会回答我。今日我们再来一场辩论课题。论道义，杀一人而利万人可取否。

周围的人开始了小声议论，这辩论课题无非是两方观点，辩到无人可辩驳。开头人一般会选择更好辩的那一方论点，所以多是开头人赢。

蓝启仁千扬，你持何论点？

风兮（风千扬）学生认为不可取。杀一人而利万民，若一人为善，万人为恶又该何如？

众人议论纷纷，这风千扬第一个选择论点竟选了个难点。此时金子轩起身作揖，持另一方论点开始答辩。

金子轩我觉得风姑娘此言差矣，古往今来莫不是一人为恶，万民无辜。

风兮（风千扬）可金公子是否有想过这善恶都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所谓是非正邪又是否有个界限标准呢？黑白之间尚且有灰。

金子轩可论道义，道是众人守护出来的，一人反道而行，众人除之，岂不是顺从天道。

风兮（风千扬）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呢？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是因为大多数人泯然众矣，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坚持自己到最后的。按金公子所说岂不是非我族类，直接诛杀。

金子轩暂无可辩，悻悻的行礼坐下。此时江澄站了起来。

江澄（江晚吟）江澄不才，向风姑娘讨教一二，倘若一人死可换万民生，这一人岂不是可敬可佩，此乃侠义大道。

聂怀桑我看风姑娘要输了，一人对万人肯定万人胜啊。

魏无羡（魏婴）难说！

风兮（风千扬）一人何其无辜，又为何要为了万人而死，杀一人而保万人不是理所应当，我认为一人与万人同重！一掌握真理维护道义之人，为何要为了万人所要的利益而死？若这万人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糊涂蛋，谁又会为了这活的通透为他们而死的一人可惜，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一人该何其无辜，若有一万次这种事情，那这一人岂非也变成了万人！

风千扬一席大胆言论说的众人鸦雀无声。一人清醒，万人愚钝。这一席话说的是文采斐然，精彩绝伦，对于这风氏小家主众人不禁起了钦佩之意。

蓝启仁一人变万人，千扬的论点倒是大胆创新，众人皆醉我独醒，嗯，倒是很有意思。

风兮（风千扬）千扬觉得古来圣贤皆寂寞大概就是这一人的孤独吧。

蓝启仁说得好！但像你说的事实不永远都是非黑即白，中间也可能还有灰，我们能做的就是独善其身。

风兮（风千扬）是，学生明白了。

蓝启仁忘机，把刚才的刽子手论题答案告诉大家。

蓝湛（蓝忘机）是，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一字不差。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魏无羡（魏婴）先生，我有疑。我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我只是在想第四种。

蓝启仁从未听闻过第四种路，你且说来。

魏无羡（魏婴）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启仁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魏婴）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魏婴）尚未想到。

蓝启仁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滚！

本来这蓝启仁还在为自己的两个出色的得意弟子所骄傲，转眼便被这魏婴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而这魏婴你叫他滚，他真的就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