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缺口（3）

　　黑雾弥漫着整个世界，徘徊在这个走不出去的世界里，恐怖的黑色渐渐包裹他的身体。凝望着他的，是来自于深渊的一双眼，静静的盯着他所有的一切，那目光是令他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夹杂这诸多的矛盾，冰冷却又热情，无情却又多情。

　　也许这个世界的存在，本就是矛盾的。

　　但这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寂静无声，无论他如何呼唤，只有耳边“嗡嗡”的鸣响，慢慢的，就连那鸣声也远了。他再次呼唤，回应他的，只有无声。

　　寂静中的寂静，留下的除却恐惧，就只有孤独和悲鸣。原来，这最为原始的冲动，竟然是孤独和悲鸣。

　　孤独于什么呢？悲鸣于什么呢？

　　“刘渤郝？”

　　“……”那声音是谁？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刘渤郝，快醒醒，一会儿霍科长要来了……”

　　声音是听见了，但这黑漆漆的一片，他走不出去，也无法走出去。这让他很着急，四下寻找着。突然，身体打了一个激灵，连带着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似乎意识回归到现实，长时间因为没有动的四肢在这个时候僵硬的动弹不得。

　　刘渤郝微睁了睁眼，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脖子早已酸掉，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便很艰难的抬起头，恍恍惚惚的看到一位长得甜美的女孩，穿着一身白大褂，扎着个丸子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睡得太久，导致眼球被压迫，看着女孩的脸和身影似乎都有些模糊。

　　耳边，全是蚊子的嗡鸣声，吵的叫人心烦。

　　动了动枕在额头之下的那双手，瞬间从毫无知觉变成又麻又痛。若无其事的缓了会儿，伸手揉了揉后颈，漫不经心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女孩看刘渤郝这幅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手表，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都趴在这里睡了三个小时了，治疗于埃博拉病毒的基因转化实验都进行到了一半，霍科长要来检查，整个组紧急召开大会，就缺你一个人，你能不能快一点啊！”

　　可刘渤郝后知后觉，依旧慢吞吞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还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整个人似乎还处在懵的状态，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女孩努力让自己不发脾气，深吸一口气，耐下心来。

　　又过去了半分钟，视力逐渐恢复，刘渤郝慢了半拍似的再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这女孩大概二十六七左右，一张瓜子脸，樱桃似的嘴，小巧的鼻，柳眉杏眼，带着东方美女特有的气质，眉目间又有点像曾经饰演过林黛玉的陈晓旭，乱蓬蓬的丸子头又带着别有一番韵味。

　　“霍科长要来……”

　　微微一愣，眼前的这个女孩便是他们此次研究基因转化实验科研小组中出了名的美女博士，名字叫做姬念桃。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女孩，自小家境贫寒，连温饱都成问题。与天才少女秦茉不同的是，据说，当年的高考是从偏远地区的考过来的高考状元，学习成绩优异，才会被零批次的国防大学录取。

　　后来因为成绩太突出了，就被国家指派到英国、瑞士以及冰岛等地留学了三年，不仅交流文化，也交流各方面的学术。

　　可人无完人，再完美的人都会有缺点。自从这位美女博士分配到他们这个研究小组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现，她除了积极向上，活泼开朗，时常持有乐观心态外脾气格外的暴躁，还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

　　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独自莫名其妙的生着闷气。

　　姬念桃见刘渤郝还在愣神，咬牙切齿的压制怒火：“刘渤郝，你！听见了没有？霍科长要来！”

　　这不，这位美女的脾气也是说来就来。

　　“哦！”刘渤郝立马反应过来，讪讪的扯了扯嘴角，一边赔不是的站起身来跟着女孩，一边拿起挂在一旁的白大褂马马虎虎的套在身上。连忙问道：“霍科长怎么会来？”

　　姬念桃回头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的道了一句“我怎么知道”，顺势将怀中的厚厚的资料毫不客气的撂给刘渤郝，然后嘱咐道：“这些都是从非洲那边寄过来的，还有我们一路研究的各种数据，洛佩斯教授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可要仔细背下来，别在领导面前出了岔子”

　　随后，转过身小声的嘀咕着“真不知道为什么洛佩斯教授当初还专门选了你来当杂役”

　　刘渤郝苦涩的笑了一下，姬念桃以为他没有听到，殊不知她的嘀咕声全都被他听的一清二楚。其实，姬念桃会这么说，也不能怪她有意。

　　他原本只是一个三流院校毕业的大学生，正巧学了生物学的专业，但，由于各种原因，导致他找不到工作来养活自己。浑浑噩噩的靠着打杂工过了半年，之后，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通过何种渠道知道他的状况，于是大老远的跑过来揪着他各种找关系，几乎将所有的亲戚朋友托了遍，这才在这个科研组里混了个打杂的职业。

　　也可能家庭背景的原因，才会让小组里其他寒门子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会议厅里。

　　刘渤郝选择了坐在角落里，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没过多久，头还有些晕。揉了揉太阳穴，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来。翻开那写满了密密麻麻中英文的数据报表，一丝不苟的看了起来。

　　“……此次埃博拉病毒从非洲泛滥成灾，又被一些携带病毒的移民者来到亚洲，因为局部地区天气的原因，导致埃博拉病毒突然变成基因病毒。上级给予指令，希望我们对口南亚地区被感染的人们，以防止传播到中国境内……”

　　台上，一位大腹便便，早已秃了顶，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滔滔不绝的讲道。那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此刻随着他的讲话而一眯，带着一副眼镜，更是看不见那双细小的眼睛。

　　刘渤郝微微一抬头，扫了一眼这台上的男子，又低下头专注于资料，无心去听他们的任何讲话内容。

　　这些都是非洲埃博拉病毒变异的数据，原本的埃博拉病毒，属于纤维病毒科。

　　还未变异的埃博拉（Ebola virus）又被译作伊波拉病毒，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病毒。上世纪，1976年在苏丹南部和刚果（金）（旧称扎伊尔）的埃博拉河地区发现它的存在后，引起医学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埃博拉”由此而得名。

　　这类病毒，是一种能引起人类和灵长类动物产生埃博拉出血热的烈性传染病病毒，有很高的死亡率，在50%至90%之间。致死原因主要大多都为中风、心肌梗塞、低血容量休克或多发器官衰竭。

　　埃博拉病毒是引起人类和灵长类动物发生埃博拉出血热的烈性病毒，其引起的埃博拉出血热是当今世界上最致命的病毒性出血热。感染者症状与同为纤维病毒科的马尔堡病毒极为相似。包括恶心、呕吐、腹泻、肤色改变、全身酸痛、体内出血、体外出血、发烧等。

　　这种病毒在常温下较为稳定，56℃不能完全灭活，只需长达30分钟的60℃方能破坏其感染性，紫外线照射2分钟可使之完全灭活。它对化学药品极为敏感，像乙醚、去氧胆酸钠、β-丙内酯、福尔马林、次氯酸钠等消毒剂可以完全灭活病毒感染性。

　　但变异后，这些药物就不再起作用。不过，钴60照射、γ射线也还是可以使之灭活。

　　埃博拉病毒在血液样本或病尸中可存活数周，变异后能存活的时间就更长了。

　　之前未变异的埃博拉病毒会在人体内迅速扩散、大量繁殖，袭击多个器官，使之发生变形和坏死，然后慢慢被分解。病人先是内出血，继而七窍流血不止，并不断将体内器官的坏死组织从口中呕出，最后因广泛内出血、脑部受损等原因而死亡。

　　根据非洲最新发来的资料消息，变异之后，新型埃博拉病毒大大缩短了发病乃至致死亡的时间。在人体内除了迅速繁殖，扩散和攻击人体器官之外，会直接将人体的免疫系统彻底瓦解，等于是让人体内外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中含有诸多细菌病毒，会让人立马死于各方病毒的袭击。

　　根本就不用新型埃博拉病毒的全面侵染，人就死亡了。

　　时间上，感染发病乃至死亡，不超过十六个小时。

　　本质上新型埃博拉病毒，又称HN-259病毒，本质上延袭了埃博拉病毒的特征，但更多的是具有了上世纪危害过人类的艾滋病病毒的特征。

　　而他们所在的研究所，由洛佩斯教授指导的转基因实验，实际上就是发明一个专门针对新型埃博拉病毒的基因抗体，之前秦茉在研究艾滋病病毒的时候发现，设置一个专门针对病毒的基因要比注射一个本质是蛋白质的抗体来的更有价值。

　　所以，研究所里的全体人员双手赞成，举票通过，决定从基因下手着手研究专门针对新型埃博拉病毒的基因。

　　“小刘，你来说说，有关实验组进展情况如何了”

　　刘渤郝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资料，全然不知这自己是被台上的男子点了名，还是身旁姬念桃扶额偷偷推了一下他作为提点。而刘渤郝则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顺带还“啊？”了一声。

　　完了，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出岔子了，他们这个月的额外工资就休要拿到手了。姬念桃摇摇头，这个月租的房子水电气费她都还没交呢，恐怕是要去喝西北风了，想到这，就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然而，刘渤郝还是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

　　刹那间，全厅都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他身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心怕一会霍科长发火被牵扯到自己。

　　台上男子意味深长的盯着他，颤了颤眉毛，细小的眼睛意味不明。刘渤郝立马明白过来，这站在台上秃了顶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时时监督他们的上司霍科长。

　　刘渤郝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声无息的自责可要比霍科长平常开口大骂他来的更难受。

　　“霍科长，日常实验都是由我与秦茉主导。某一些细节小刘不知道，也是正常。埃博拉变异，起先会与与艾滋病病毒相似，之后才是原来埃博拉病毒的发病期。”

　　“前两个月，秦茉发现这种由基因所提取的络氨酸，拥有可以抵抗病毒瓦解人体免疫系统的功能，但是却不能完全清理干净残留病毒对人体的危害。目前，我和秦茉一起已将络氨酸青霉素在多个小鼠体内转化所提取出来了，至于之后如何制造病毒抗体，还是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

　　这时，洛佩斯教授站起身来，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忽然替刘渤郝解围。

　　刘渤郝十分感激的朝他投以目光。

　　邹洛谦察觉到后，回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继而低头拿笔在写着什么。

　　“是的”沉默已久的少女秦茉开口，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由于变异的情况极不稳定，病毒粒子也可能出现‘U’字或‘6’字形、缠绕、环状或分枝形，不过实验室纯化技术也可能是造成这些形状产生的因素之一。经过第284次光照实验发现，这类新型埃博拉病毒对于温度和各类药物的抵抗力都大大加强……”

　　“我有疑问”姬念桃打断了秦茉，问道：“对于我们人类来讲，基因的突变或变异都是不可逆，我一直都想知道，如果研究出了可以转录翻译的蛋白质，又如何移植到人体内呢？”

　　“这个……”秦茉沉思，又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很抱歉的说道：“是我欠缺考虑”

　　而那双蓝色的眼眸却是闪了闪，眼底深处透露出点点耐人寻味的深意。邹洛谦低头，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黑色笔记本，双手交叠在一起，左手手指不断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幕全都被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身着西装，黑发碧眼，带着墨镜的外国男子尽收眼底。

　　“为了研究，你们都辛苦了，今日的会议就到这里吧”

　　霍科长十分中肯的对秦茉许以称赞的目光，转而对刘渤郝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刘呀，基因工程是一个精细和长久的活，我也知道你在研究所里底子差，可也要努力上进啊，你看看人家秦博士和姬博士，她们哪个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学习，你要多多向他们这些人请教学习……”

　　刘渤郝很憋屈的吐了一个“是”字，艰难无比的等待着霍科长一点一点离去的身影。

　　身旁的姬念桃一边收拾着手中的报表和资料，一边摇头看着刘渤郝，痛心无比的说道：“刘渤郝，你下次能不能别再在领导面前出岔子了？你扣工资不要紧，可我上有老人要养，下有姊妹要养，这个月的房租，水电气费我都还没交呢，能否给我留一点余地？”

　　姬念桃出生在贫寒的农村家庭，他曾经在整理研究所人员的资料不小心看到有关她的资料。她家里有六口人，一个年过九十的外婆，一个时常有风湿病的父亲，现在住在医院接受治疗，她的母亲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外出打工出车祸不幸身亡。还有一对马上面临要高考的双胞胎弟弟，和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妹妹。

　　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都是靠她支撑着。要说搞研究的，工资一般都是每个月在两三万左右，可他们所在的城市消费也不低，也就勉强维持生计到达小康而已，更何况还要照顾家里的几张口。

　　所以对于姬念桃，刘渤郝深感愧疚。

　　“很抱歉，这次我是不小心睡着了，到现在头还懵着呢，下次就不会了，对不起。”

　　姬念桃倒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

　　刘渤郝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姬念桃了。

　　她的心比较大，上一秒的不悦瞬间就会烟消云散，见刘渤郝还杵在那里，便道：“没关系的，我再汇报几个关键的点，说不定用奖金就能补回来……”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而那边。

　　“行，我知道了”邹洛谦接到了一个电话，寥寥几句谈话后。伸手拨开衣领的扣子，神色匆匆，有点焦躁不安，显然是要急着出去办事。

　　眼瞧着邹洛谦转身就走，这边时刻关注着他的刘渤郝不得已，撂下姬念桃，赶忙过来拦住他说道：“洛佩斯教授，我这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耽不耽误你的时间”

　　“什么问题？”

　　“有关那枚外来生物的受精卵，我想可不可以……”

　　邹洛谦拿书的手一顿，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神情晦暗不明。没等刘渤郝继续说下去，就打断道：“这件事情，我会向上级汇报，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着，像是兄弟一般很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晚的事情，全当是在做梦，早点忘记也好”

　　说着，那双湛蓝色的双眼绽放着隐约的蓝色光芒，却又一闪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刘渤郝揉揉眼睛，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Professor Lopez, I'm the Secretary-General of the United Nations, Parrick。about human gene research, I wonder if you can talk about it？”正当他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刘渤郝抬头望去，发觉是一位黑发碧眼，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的外国人。墨镜之下的那道冷芒直打在他身上，颇有一种被黑老大盯着的发毛感。

　　因此，刘渤郝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Certainly.”邹洛谦则是不假思索的点点头，答应道。

　　刘渤郝就眼巴巴的望着邹洛谦和那位外国人走了出，挠了挠头，突然间硬是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刚才要找洛佩斯教授，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

　　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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