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里红妆

　　半夜无眠，秦挽月抱着昏死中的母亲，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最后，她哭累了，才轻轻躺在苏洁旁边睡去。地上凉意直袭她薄弱的身子，只是秦挽月的心比这更冷。

　　笠日清晨，早早醒来的苏洁，握着秦挽月冰冷的小手，红肿的眼圈又开始掉泪。她紧张的盯着秦挽月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生怕女儿就此醒不过来。直到一刻钟后，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吵醒了秦挽月。

　　见到秦挽月醒来，苏洁顾不得外面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紧张的搂住秦挽月。“月儿，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刚刚说完，苏洁就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娘……没有关系的。昨晚，女儿已经答应出嫁。娘你不要伤心，也不要为女儿担心。女儿认为，淡泊明志的王爷，也不错。”这些话，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她可以不在乎权势钱财，唯独不可以不爱。况且，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安危着想，她是断然不会嫁过去的。凭什么秦敏斓的烂摊子，要交由她来收拾？她知道这次嫁过去，要是被发现是替嫁，就是凶多吉少。谁不怕死呢？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哪里不会怕死？

　　苏洁想要说些什么去安慰自己的女儿，可是她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苏洁只是叹了口气。“娘知道了，娘去帮月儿拿木梳来。”起身，苏洁去梳妆台找桃木梳。

　　而坐在地上的秦挽月，也跟着苏洁来到梳妆台。铜镜中的自己，红肿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未施粉黛的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更别说是大家闺秀了。

　　只是秦挽月那张苍白的小脸，让苏洁的心，痛了一遍又一遍。天意如此吗？为何老天爷偏偏要捉弄自己命苦的女儿啊！苏洁的眼角挂着泪水，为了女儿出嫁能开心一点，她强忍着泪水。

　　精致的桃木梳落在秦挽月发丝上，柔顺的头发握在苏洁手中，只是苏洁却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一梳，梳到尾。二梳，白了头。三梳，与君相伴余生。”随着桃木梳一下一下落下来，苏洁原本努力克制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掉落在秦挽月发丝上。

　　见母亲如此，秦挽月也是找不到劝慰的话。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娘亲，今天是女儿出嫁的日子，您应该替女儿高兴才是？”苏洁望着秦挽月那张淡然的脸蛋，心中愈发酸楚不堪。

　　知女莫若母，她身为母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委屈？她又怎么不知道女儿不想嫁呢？再者说，那三王爷也不是个好人。四处寻花问柳，外边女人多得数不清，家中更是妻妾成群。她怕，怕自己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但是，身为一个姨娘，她又能说什么呢？秦廉不喜自己女儿，她又无法抗旨。这件事情，纵使她再反对又能如何？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她就是心中有气，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是啊，月儿说得对。今天是月儿出嫁的日子，娘再怎么说，也该高兴才是。”放下手中的桃木梳，苏洁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时，外面的丫鬟在敲门。

　　苏洁示意秦挽月坐在梳妆台前，不要动。自己则是匆匆过去，开门看见一众丫鬟端着凤冠霞帔，和一些首饰。秦挽月也从帘子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清了丫鬟手里大红色的嫁衣。

　　有那么一瞬间，秦挽月被那一抹红色，刺得眼睛生疼。戴上凤冠，穿上嫁衣，就表示她真的要出嫁了。出嫁？这两个词汇，对她是多么陌生。她从来没想过，她出嫁会这么匆忙。以前她总想着，要多花些时间来陪陪母亲。一转眼，她就要嫁为人妇了。

　　随着那些丫鬟一个个都挤了进来，秦挽月也匆匆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坐好。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先是帮着秦挽月沐浴，又手脚麻利的帮着秦挽月穿衣梳头。苏洁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儿穿嫁衣的样子，心里感慨万千。

　　等到一切置办妥当，苏洁挥了挥手，让一众丫鬟婆子退下。苏洁手里拿着红盖头，打算亲自给自己女儿盖上这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秦挽月一把拉住苏洁的手，轻轻摇头。苏洁蹙眉，“女儿，不能不带盖头……”

　　“母亲，女儿没说不带红盖头。女儿，只是不想带这块红盖头。母亲当初给女儿绣的红盖头可还在？”秦挽月随手把苏洁手里贵重的红盖头给丢在床边。这红盖头上绣的鸳鸯戏水，就像是在讽刺她一般，她怎么可能带这块红盖头呢？

　　望着女儿期盼的眼神，苏洁不再说话，转身去自己房间里把那块早就绣好了的盖头拿了出来。虽说这块盖头的布料不如王府里那块送来的盖头好，可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绣上去的。

　　在盖头带上之前，秦挽月望了苏洁许久，继而秦挽月笑道：“母亲，你头上这支素钗很好看，可否把这支素钗送给女儿当嫁妆？”听到秦挽月的话，苏洁也是毫不犹豫的把头上唯一的素钗摘下来，递到了秦挽月修长的指尖上。

　　“月儿，娘也送不了你什么贵重的东西……”苏洁的话只说到了一半，秦挽月连忙抢了苏洁的话。“娘亲说得这是什么话？凡是娘亲送给月儿的东西，月儿都如视珍宝。”苏洁羞愧的低下头，拍了拍女儿的手。

　　她这羞愧，是为自己做为母亲，却不是一个好母亲而感到羞愧。她娘家没有什么势力，给不了女儿一个好的夫家。就连女儿，当初也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幸好是个女儿，若非秦挽月是女儿身，李莉早就已经谋害她的孩儿了。

　　“娘，为女儿送嫁吧。”明明是一句疑问，秦挽月说出来却非常肯定。苏洁点点头，也不管正妻会不会同意她送嫁，既然女儿要她相送，她怎么能不去？苏洁笑着拿起自己那块盖头，“月儿，出嫁从夫。以后，你嫁出去要听王爷的话。”

　　话音落，手上的盖头也落了下去。红盖头落下，眼前的光阴被遮住了，秦挽月眼角的泪水，也随着盖头的落下而掉下。出嫁从夫？她真的要从了三王爷吗？对啊，她已经代替秦敏斓嫁给了三王爷呢。她，又有什么理由不从？

　　直到苏洁牵着秦挽月出了府门，又被丫鬟扶着上了花轿，秦挽月还是浑浑噩噩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荒唐的嫁了出去，还是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秦府门口，熙熙攘攘站着一堆人。人群中，都是充满喜悦的神情。唯独苏洁，目送秦挽月离开后，自己一个人退到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顶远去的花轿，一个人默默地抹眼泪。她的月儿，还是出嫁了。她不知道月儿以后的路该如何，除了担忧之外，她更多的是不舍。

　　直挺挺站在人群前头的秦廉，忽然间一回头，没有看见之前站在自己身侧的苏洁。秦廉没有疑惑，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果然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身材瘦小的苏洁。

　　见苏洁一个人在抹泪，他反而嫌弃的蹙眉。秦廉没有把过多的目光停留在苏洁身上，他只是觉得苏洁在给他丢脸。当着这么多平民百姓的面抹眼泪，不是丢脸是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好哭的？

　　秦廉脸色铁青的回头，不再看苏洁一眼，至于秦挽月之前提的要求。他要是不实现的话，怕是得罪不起皇家。若是真的提携苏氏做当家主母，他又觉得苏氏入不了他的眼。为此，秦廉也在想对策。

　　远处那晃晃悠悠的花轿，整齐的队伍，还有那一整列的红妆，让不少人都羡慕不已。可这些，对于花轿里面的秦挽月来说，还不如她的自由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