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从嘉

他将桌案上两个卷轴交到从嘉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这是我捣腾了这些日子，翻出了两卷未消册的神仙命册。”

从嘉忙收在手里，将一个卷轴摊开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道：“殿里怎么还有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他看着卷轴上的字句问到：“这上面明明写着，伽叶上神的大弟子解空神君五百年前就在幽冥府坐化了，为什么至今这卷册子没被消掉？”

他又打开了另一个卷轴，将上面的字句通读了一遍，又道：“这是七百年前在冥府被囚在阴司狱中的一个上界神仙名叫……盈歌……，这本也没消册。”

他看完两册卷轴，疑惑的望向子悠，问他：“你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

只见他抱着胸说到：“五百年前，七百年前，你和我已经在青云殿里当差了，这两个神仙应当消册却没消册，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幽冥府，另一个原因，也许就是……。”

他的大眼睛望向从嘉，从嘉会意，紧接着道：“是有人希望，他来有影，去无踪……表面上看是归幽冥府管，但实际上……已无下文。”

子悠点点头，接着道：“不仅如此，这解空神君坐化的册子没消，许是有缘故……。”从嘉听他道：“我今日翻了好多典籍，其实，伽叶上神的大弟子解空神君随伽叶云游天下是七百多年前的事，后来典籍上记载，二人因对佛法持不同见，在西天大摩可山便道别，后来伽叶神君留在西天梵境，解空则云游天下不知所踪。”

从嘉听的入神，见子悠又说道：“按照这本命册上的记载，解空神君早在五百多年前就在幽冥府坐化了……。”

“是，没错。”从嘉道。

“可是，有书上记载，三百五十多年前，有佛陀的俗家弟子曾在幽云上的一座寺院拿到一本解空刚刚译完的佛家经卷，不仅如此，还有天界的神仙见到解空神君四处云游讲法。”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了解空的名，在冥府坐化，但那人，却并不是解空本人……。”从嘉道。

“是，因此，这卷轴也自然不会被消册……。因为，那个应当被消册的神仙，查不出真名……。”

“天界果然是有手段……可怜了那个不知名的顶包鬼………”

子悠和从嘉的目光同时落在另一个卷轴上，他们四目相对，子悠忽然开口道：“我查了这里所有典籍，居然半个关于盈歌的字都没找到，不仅如此，我还查了天界仙者名册，上至千年，云游的、坐化的、下凡的、被贬斥下界的，还有被贬幽冥界的，一……无……所……获。”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仙者……只留下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从嘉听的出神，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自言之语道：“想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吧……。”

子悠耸耸肩道：“你说奇不奇怪，如果这个仙者真存在过，自被贬到幽冥界，便是由阎君亲自拿办的，和阎君有关系的案子，我就感兴趣，谁让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从嘉方想起了容若，指了指子悠道：“你说你个做神仙的，怎么一肚子坏水，你给她喝了什么？如今推都推不醒！”

“想不起来了……。”子悠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好了，你去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忙……。”

待容若醒来已是第二日夜，她仍是伏在那案上，身上多披了陌生的衣服，悠悠烛火下，她睁开朦胧的双眼，见不远处从嘉仍坐在那里低头写东西，见她醒了，便差人递了些吃食与她，对她道：“你醒啦？谢天谢地……。”

容若恍惚了一会儿，方知自己失了仪态，赶忙站起身，无奈双脚已酥麻不已，她捶了下腿，站起身向从嘉行礼道：“大人……我……请大人责罚……。”

从嘉搁下笔，用眼神示意她墨又干了，她赶紧上前研墨，只听从嘉道：“小姑娘家家的，你父亲昔日没教你，不要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

容若方想起，自己是吃了子悠赐的羹汤才一睡不醒的，从嘉略带嫌弃的瞧了她一眼道：“瞧你睡的，脸上都是折印，你下去收拾收拾吧……。”

容若忙应了她，从嘉忙喊住她，让她吃完案几上准备的吃食再下去。

待她稍稍整理完仪容，依然坐在从嘉一旁临帖，为他端茶倒水研墨。

从嘉冷着脸对她道：“今夜你早些下去歇息，明日，你父亲要来青云殿，或许，你可得一见。”

容若一听，心里大喜，面不露色的道：“是真的么？”

从嘉眼皮都不抬，答道：“当真。”

次日晨，容若早早梳洗完，便来到从嘉日常习作的地方，却不见从嘉的影子，她见自己桌案上又多了几本字帖，便知道是从嘉为她找来的。

她只得耐心在自己的桌案上临贴，从晨坐到午时，从午时坐到夜，皆不见从嘉的身影，更没有阎君的半点消息。殿内冷冷清清，除了其他差使，只有她一人守在那里。

深夜时分，从嘉才踱步而来，见了她颇有些诧异。她以为从嘉是唤她去见阎君，忙站起身，哪知从嘉对她道：“今日已晚，你临了这几贴，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从嘉见她仍是站在原地，看出了她眼内流露出的失落，便道：“阎君来过了，方才已经回去了……他说他不想见你，让你安心在此处……。”

容若一听，不可置信的撒腿便往屋外跑，一路便撞翻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使，只听背后从嘉大喊：“容若，容若，你回来，给我回来……。”

容若像发疯一样的往青云殿的大门口追去，那漆黑的大门口关的严严实实。从嘉跟在她身后追过来，拉了她就走，道：“你疯啦，快跟我回去，让子悠瞧见，你又给我惹事……。”

容若带着哭腔道：“我就想见父亲一面，就一面……。”

从嘉拉着她说道：“他当真说了，不想见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容若忽然问道：“那……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再见他？他有没有出事？”

从嘉见她伤心的问到，便站定了对她道：“他若有什么事，怎么能出阎君殿来青云殿呢？你快跟我回去……别让子悠看见……。”

他见容若伤心的掉泪，便从袖中抽了帕子递给她道：“眼下你最好安心待在青云殿……哪儿都别去……。”他见容若哭的伤心，便拍拍她的背道：“你哭小声点，可别让大……子悠听见了……要不然……。”他撇撇嘴道。

容若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中，从嘉见她伤心如此，哭的双肩一耸一耸，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陪着站在一旁，一会儿从嘉也蹲在她身旁，见她不停抽泣，便轻拍着她的肩道：“我们这儿也没有那么不好，子悠……”从嘉顿了顿，他清清嗓子，又用手抓抓脑袋，寻思着该找什么词形容他，接着道“他确实那个了点……但相处时间长了，你也会习惯的，没什么可怕的。再说……我们都会照拂你的……你不用担心。也许，你以后离了这里，还会想念这儿呢……这儿，可都是些奇人……。”

容若泪眼朦胧，望着眼前的从嘉，从嘉冲他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容若开口问他：“是不是子悠大人不让我父亲见我？”

从嘉忙摇头道：“不是，真的不是……你父亲自己说了，这次就不见你了，想必是，他怕见了你，你们都伤心吧……。”

从嘉的眼波流转，忽然对她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和子悠小的时候呢，被父母送来菩萨跟前学佛，也像你这样，喜欢哭……。子悠小的时候，可比你能哭多了，他可以，从早上一直哭到晚上，哭的菩萨见了他都头疼……。”

容若听到这些话，破涕为笑，从嘉见她心情略好转，认真对她说到：“这是秘密，这儿，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他以前的糗事，可你千万别说出去是我告诉你的。”他伸出小拇指和容若拉了拉勾，便带她去找些吃食。边走边对她道：“以后日子长了，你便习惯了……不用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