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
三月的天，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独有一人，一袭白衣，静静地伫立在那山间的小路上，凝望着山间亭默默出神。
距离那年山间的小路相逢，不觉又有三年了吧。微风拂过，露芸轻轻抬手，拢了拢略嫌凌乱的发丝，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头上的饰物，轻轻一叹，思绪飘回到了那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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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沐清和在山间亭台相逢后，连续一个月，露芸便是再未出过府门半步。偶尔下人们提起去街市上转转，她也淡笑着推说倦了。自己是在顾忌些什么呢？或许，到底还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重至故地，抑或是冥冥之中终还是对这样的不期而遇，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味和惦念吧。
“少爷好像最近很忙吧。”
不知是问她，还是自言自语，身旁丫头的声音让她猛然间发现，朴笠似乎有好一段日子没来了。这三年间，他除了日常的探望以外，未给自己带来压力或是不便，也未尝听说他有过一般公子那番寻花问柳的举动。其实倘若他当真是如此，露芸也不会在意，他并未如此，她倒是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倒仿佛真是自己亏欠于他。
“哎，少爷，您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
正待露芸沉思之际，门口传来了久违的声音。来人说着，已经举步入了内室，并径自在她的桌前坐下了。
“你......最近还好吧？听人说你都不肯不出门。”他信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啜饮着，袅袅的水雾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氤氲开来。
“还是习惯了清静。”露芸淡淡地应道，心里不禁哑然一笑——自己这三年过得也当真是静，心如止水，与削发为尼者几乎无异，只差一盏青灯几卷黄纸了吧。
“你......”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迟疑踌躇着。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她依旧是淡淡地，视线停留在前方的地面上，甚至都没有抬头。
“我只想问你，时至今日，你心中究竟待我何？依旧如初吗？”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开了口。
没想到他开口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对于这个问题，几年来彼此都刻意地回避着。因此，露芸微微有些吃惊，并抬起了头，正对上他询问的眼眸——已经三年了，岁月将这个男人打磨得成熟了，少了当年意气满怀的锋芒，多了些内敛，也多了些军人的气度。这是自他进来后第一次抬头仔细看他吧。而他看向自己的眼眸也不似当年那般，常常流露出狡黠而任性的霸气和挥之不去的痴情，而是沉静得犹如深不见底的沉潭，一眼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露芸不置可否地沉默着，而这一次他也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视着她的双眸。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好，我...明白了。”朴笠先开了口，几乎是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微阖了双目，那半开半闭间，有一丝怅然与无奈轻轻划过，黯了星光，竟让露芸的心不由地一滞。
自己这是怎么了？露芸有些困惑。
说到动心，开始便注定了结局；说到动情，大抵有那么些许吧。毕竟这些年他对自己是不错的，虽说将自己逼上了这条路，自己却也怨过、恨过，但也是他将自己用八抬大轿将自己从烟花之地接出，结束了自己看人眼色、风雨飘摇的日子，并让自己过着衣食无忧的清静生活。三年来，他言出必行，从未有过半步的侵犯之举。这，也当算是恩吧？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又如何能分得那么清......
“我曾经允诺与你，在你未改变心意前，不会勉强与你。只是，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弟死后，我于朴家成了一脉单传......”
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问题，本就该来的吧，只是比当年料想的晚了三载而已。虽说当年是他使计在先，但到底也算自己承诺过。
露芸神思有些飘忽，后面的话竟都未听得真切，甚至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不过，也无所谓了。
而让她意外的是，朴笠竟再未来过。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两封信被放在了露芸的面前。
第一封，是朴笠托人捎给她的——一手漂亮的书法，从来不知道他的字也是如此不凡。虽不若沐清和那般恣意洒脱，顿挫间多了些沉稳的意韵。
展开一看，只见上书已经提及的关于子嗣的问题，却并未说要她做什么，露芸有些诧异。他大概是想纳妾吧？不由地猜测着，继续看下去。而后面却说的是，以露芸之个性，以他的内心，不愿在她的面前招揽别的女人。奈何她对自己始终无感。他一连等了 她三年，如今也该醒了，因此，决定放她自由。以前的约定依旧作数。
露芸尚未从惊讶中恢复，一纸休书与数张大额银票已飘落到了面前。无视那落到了地上的银票，凝望着那休书的末尾空白之处，露芸有些失神。而后，她提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的心中涌起一阵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平和，但在握笔的那一刹，她的手却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只是，那颤动恐怕连她自己都为有所察吧。
敛了敛心神，她拆开了另外一封——完全陌生的字迹，内容却是约她三日后山间亭一叙。
山间亭？露芸的心头腾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三日后。
她稍稍提前到了亭中，打量着停壁，却发现上面多了一句话——
念多情，但只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①
露芸沉吟着，摩挲着，体味着，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猛地转过身去，却未见到自己心中的人——眼前，一个略显陌生的女子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浑身上下透着韵致，脸上带着清浅温和的笑意，然而眉眼间却流露出些许的哀婉。
露芸仔细地凝视着，觉得似乎有些面熟。
“白姑娘，哦不，是朴夫人，您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吧。”她看着露芸有些迷惑的神情，她善解人意地轻轻一笑：“当年只是与你有一面之缘，时隔这么久了，不记得了也是自然。我姓顾。”
“哦！是你啊。”露芸猛然间想起，冲她点点头：“请问，此番相约于我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我，而是有人托我将这个转交与你。”说着，她自包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露芸。
一接过去，露芸便认出了那上面的字迹，是沐青和的。
展开来看，上面写到了那日亭中的偶遇，写到他看了她的那句诗词，末尾却是让她再勿思及其他，忘了他吧。
忘？露芸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你......你不要怪他。”身旁的人轻轻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叹道：“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露芸冷冷地问道。
“是这样。他告诉我，当年一日你与他在楼中相会，你为了逼他现身并承认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也吐出了自己是格格的身份，却不想被人盗听了去。”女子缓缓道来。
说到这个，露芸细细回想了一下，似有些许印象。
“那又如何？”露芸闻言挑眉。
“而后，你的夫君，朴笠找到他，跟他说，如果阻碍你嫁给他，便会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你也知道，你的王府在那个时候，早已是众矢之的。后来，你虽然入了楼中，但倘若你的身份曝露，会有多少人来口伐笔诛，更有流民会做出什么泄愤的行为，恐怕你我大家都难预料。而他，自问有案在身，纵使可以护你一时，也无法长久...”
原来如此！！
一直以为他是凉薄之人，却未料得他竟有如此苦衷，竟还是为了自己。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吧。
“沐太太，多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也请你转告与他，我一切安好，勿念。”
听到露芸的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些，已经用不着了。他...他几天前已经过世了，口里常常念叨着你题在墙上的诗句。临终前，他只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但我觉得你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毕竟，你才是他一直刻于心底、深深挂念的人。而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那日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仿佛在露芸的耳畔炸响了惊雷——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大概还是带着满怀的怅然和遗憾吧。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②
未尝想，那日短暂的相逢换来的竟是天人永隔的诀别。倘若如此，她宁愿自己未曾见过他，至少还可聊作幻想。纵是怨他又何妨，如今只想让他安然地活着，却已成奢望，到底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吧。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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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有水滴落到了自己手背上，露芸以为是泪，三年了，还会濡湿眼眶？向眼角拭去，却发现落泪的是天上的云。
终是再未入亭，转过身，离去了......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④
叹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⑤
注：
①选自秦观的词集。
②选自顾敻的《诉衷情》
③选自金庸的《书剑恩仇录》
④选自李煜的《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
⑤选自李煜德《相见欢*乌夜啼》。
第二世到此结束~
ps：配一个歌给这个二世吧——
《五百次回眸》
田跃君-五百次回眸
作词:田跃君作曲:田跃君
编曲:赵欣
合音:夏英峰田跃君
录音:陈明混音:陈明
监制:夏英峰
专辑:林黛玉没有眼泪
独白:人们都说五百次的回眸
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
在这个爱情来去匆匆的世界里
有多少人阴差阳错的走到一起
还有多少人因为无奈而分离
但无论怎样请不要忘记
你们曾经爱过
几多欢笑几多伤感连连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流年
已忘记轮回了多少遍
闭上眼等来生再见
几多过往几多世事变迁
总也剪不断爱的红线
常浮现你我交融的瞬间
愁断白头情丝醉落凡间
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
多少尘缘往事已随风云变
往日一幕一幕在心中不停上演
多少相恋的人却不在身边
几多欢笑几多伤感连连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流年
已忘记轮回了多少遍
闭上眼等来生再见
几多过往几多世事变迁
总也剪不断爱的红线
常浮现你我交融的瞬间
愁断白头情丝醉落凡间
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
只为向你说出心底的誓言
纵然爱到心酸让我看清你的脸
原来爱我的人就在眼前
原来爱我的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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