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民国烟云之银钗记16

【冷烛孤影】

如血的大红色的喜服，缀着流苏的盖头遮住了她那一头如瀑的青丝，也掩住了她娇俏而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容。

婚事如期举行，伴着一阵喧哗热闹的吹打声不疾不徐地进行着。

那一晚，朴笠府中可谓是客似云来，其中大部分是冲着他的名声而去，也有少数好奇之客是为了一睹露芸的芳容，都争相想看看朴笠此等身份的人究竟娶回了怎样一个美娇娘。当然了，他们除了能见到她一袭红妆之下那略显单薄的倩影和那轻纱之下不甚真切明晰的轮廓和那双清淡如水的明澈眼眸。

当晚，朴笠较早地回到了新房之中，这倒有些出乎露芸的意料。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安静地甚至有些落寞。朴笠伸出手去，一把摘去了她面上笼着的薄纱——那一刻，那双如水浮雾的黑眸便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眼前。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从那日台上的一次凝目便让他再难忘怀。只是这样的水眸静如沉潭，不见一波微澜；冷若秋霜，未曾感受到一丝热度。

此时，不断跃动着的温暖的烛光投射在她白皙的面容上竟似乎更映出一片惨淡的寒意。就这样久久地注视着她，朴笠没有说话。

而她似乎只是凝视着面前摇曳的烛火，一动也不动。

为何那日高台上翩然而舞、言笑款款的她离自己似乎更近，而今自己就坐在她的身侧，甚至可以嗅到那暗暗地冷香，却感觉她离自己如此遥远。纵然明知道她心里盛着别人，明知她个性清寒却还是在冥冥之中存在着一丝幻想吧，至少她如自己所愿嫁了进来，自己虽是用了计，但时间长了她总还是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思及于此，朴笠心内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了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屋内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几许。接着他来到几案前，俯身吹灭了燃了近一半的红烛。

这一刻终是要来的，从自己答应他的那时起便已然清楚明白，心中早就一片如灰的漠然了，脸上竟还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堪比秋霜更寒。

黑暗之中，露芸静待那脚步的临近，而那脚步却仿佛是渐渐远去了，正待她迷惑诧异之时，门口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会等你的，等到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朴家的少奶奶。”

闻听此言，她似微微一愣，接着说出的却是：“我已经履行了和你的约定。”

“我朴笠虽非什么君子，但自认还不是食言之人。”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很淡，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意：“更深露重，你早点休息吧。”

语音尚未落尽，已是一阵门闩轻阖的声响，隔绝了门外的寒意。

门外的回廊上传来他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露芸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黑色的寂静里，未眠。不觉中，东方已露白，抬眼望去，窗棂上笼上了一层洁白的霜花。

夜长如岁，亦短如斯。

（注：心字，指心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