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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鬼灯的冷彻】寻

    不要走……

    昆仑仙境,氤氲林雾轻柔缠绕神木虬枝,山脚村落鸡鸣犬吠,晨炊袅袅,在这神明护佑之地,一切生灵,休养生息。

    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记得我了……

    在神木之下拜谢一番后,那双母女留下简单的贡品,臂挎竹篮的母亲牵起孩子的手,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为什么……要再一次忘记我……

    树影婆娑,满地斑驳,一片青葱下,幼小的影子只身站立,他呆呆滞望着远去之人,眼角嫣红轻掩,白裳似雪,目光寂凉。

    左手的纱布逐渐渗出血来,这是昨天割掌取血为那女孩医疾的证明。

    明明真实地存在着。

    而那母亲,那位带着病愈的女儿前来还愿的母亲,紧紧牵着面色红润的女孩的手,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细语,喜悦与幸福满满溢出笑颜,却在面对他左手的新伤时冷漠如常:“你谁啊,我们不认识你。”

    听到这句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再一次被替代。

    为了忘记他,连记忆都被篡改。

    “大人。”不知何时寻来的女仙官毕恭毕敬侍立身后,“大人,您该回去了。”

    “她们不认识我了……”孩子不甘心地自言自语,幼小的他还无法坦然面对被人抛弃的落寞。

    “大人,请不要再乱跑了,也免得帝子挂心。”

    “我的子民又忘记我了……”

    “大人,下次请您知会一声,我们好护大人周全。”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记得……”

    “白泽大人。”毕恭毕敬的仙官态度瞬间强硬起来,“您还不肯承认吗——您难以留在人们记忆中的事实。”

    “不……不是这样的……”他焦急地否认这一点,转过身去笨拙地辩解,“你看,她们还上山来祭拜我,给我带来贡品,祈求我保那孩子平安……”

    “她们记住的是‘白泽大人’,而不是你。”仙官低头望他,那双媚俏的杏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神明的职责本就是高高在上,供人景仰,可是您呢?”她蹲下身来,轻轻拉起他染血的左手,“涉足红尘,受人牵绊,为了一两个凡人不惜伤害仙体,以为这就是神爱世人的表现了?开什么玩笑,不过是单纯到愚蠢的自我感觉罢了。”

    他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我听说帝子城里有圣池曰‘净’,净池之水于清心寡欲者至真至纯,于为情所困者却也至阴至毒,真正的神明是不会被净池影响的。”

    “白泽大人,您太过善良了,再这样与仙界以外的人牵扯不清,您还有不被净池所伤的信心吗?”

    真正的神明,是不爱任何人的。

    所以说白泽大人——

    您,还有作为神明的自觉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残存着熟悉的药草香,门外桃太郎的捣药声窸窸窣窣,刺眼阳光中碎银般的光尘翩跹起舞,六根清净,一切现实温暖如常。

    他却再也无法定下心来。

    梦魇。

    以为早已摆脱过去的他,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再次被拖进往事的深渊。

    小心翼翼登门问药的少女,黑曜石般的瞳仁澄澈如洗,世俗未染,她拥有着曾经民风淳朴的村落里,深爱着他的村民们仰望神木之时纯粹虔诚的眼神。

    简直如出一辙。

    身上的单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挣扎着想要撑身坐起,却又突然半跌回去,疲惫不堪,头痛欲裂。

    啊,好难受。

    怎么回事,这被人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感觉。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喊桃太郎的时候,门外的捣药声戛然而止。

    咚,咚,咚。轻叩房门的声音。

    “白泽大人,您醒了吗,我进来咯。”推门而入的桃太郎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确认情况,“那个,有件事需要您……呜哇!白泽大人您怎么了!”

    “桃太郎君,你来得正好,”他可怜兮兮地伸出手让飞奔过来的桃太郎搀住,“我快死掉了……”

    “请不要这么说……”桃太郎一脸黑线,“自从上次鬼灯大人来店里取药之后,您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了啊,果然跟鬼灯大人说的一样遭报应了吗……”

    “啊,你也觉得是那个恶鬼干的吧,”他抬起头抓住桃太郎的肩膀,“是吧,你说是吧。”

    下一秒,还有作为神明的自觉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残存着熟悉的药草香,门外桃太郎的捣药声窸窸窣窣,刺眼阳光中碎银般的光尘翩跹起舞,六根清净,一切现实温暖如常。

    他却再也无法定下心来。

    梦魇。

    以为早已摆脱过去的他,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再次被拖进往事的深渊。

    小心翼翼登门问药的少女,黑曜石般的瞳仁澄澈如洗,世俗未染,她拥有着曾经民风淳朴的村落里,深爱着他的村民们仰望神木之时纯粹虔诚的眼神。

    简直如出一辙。

    身上的单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挣扎着想要撑身坐起,却又突然半跌回去,疲惫不堪,头痛欲裂。

    啊,好难受。

    怎么回事,这被人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感觉。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喊桃太郎的时候,门外的捣药声戛然而止。

    咚,咚,咚。轻叩房门的声音。

    “白泽大人,您醒了吗,我进来咯。”推门而入的桃太郎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确认情况,“那个,有件事需要您……呜哇!白泽大人您怎么了!”

    “桃太郎君,你来得正好,”他可怜兮兮地伸出手让飞奔过来的桃太郎搀住,“我快死掉了……”

    “请不要这么说……”桃太郎一脸黑线,“自从上次鬼灯大人来店里取药之后,您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了啊,果然跟鬼灯大人说的一样遭报应了吗……”

    “啊,你也觉得是那个恶鬼干的吧,”他抬起头抓住桃太郎的肩膀,“是吧,你说是吧。”

    下一秒,还有作为神明的自觉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残存着熟悉的药草香,门外桃太郎的捣药声窸窸窣窣,刺眼阳光中碎银般的光尘翩跹起舞,六根清净,一切现实温暖如常。

    他却再也无法定下心来。

    梦魇。

    以为早已摆脱过去的他,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再次被拖进往事的深渊。

    小心翼翼登门问药的少女,黑曜石般的瞳仁澄澈如洗,世俗未染,她拥有着曾经民风淳朴的村落里,深爱着他的村民们仰望神木之时纯粹虔诚的眼神。

    简直如出一辙。

    身上的单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挣扎着想要撑身坐起,却又突然半跌回去,疲惫不堪,头痛欲裂。

    啊,好难受。

    怎么回事,这被人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感觉。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喊桃太郎的时候,门外的捣药声戛然而止。

    咚,咚,咚。轻叩房门的声音。

    “白泽大人,您醒了吗,我进来咯。”推门而入的桃太郎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确认情况,“那个,有件事需要您……呜哇!白泽大人您怎么了!”

    “桃太郎君,你来得正好,”他可怜兮兮地伸出手让飞奔过来的桃太郎搀住,“我快死掉了……”

    “请不要这么说……”桃太郎一脸黑线,“自从上次鬼灯大人来店里取药之后,您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了啊,果然跟鬼灯大人说的一样遭报应了吗……”

    “啊,你也觉得是那个恶鬼干的吧,”他抬起头抓住桃太郎的肩膀,“是吧,你说是吧。”

    下一秒,目光越过桃太郎注意到门口:“……嗯?”

    有人。

    造访之徒一袭玄色衣裾,手提素色纸包静立于主人卧房门外,俊俏的桃花眼里浅藏笑意,举止明礼,却毫不掩饰直望榻上之人炽热如火的眼神。

    他缓缓放下搭上桃太郎的手,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难以置信。

    “啊,白泽大人,忘记告诉您了,”桃太郎站起身来让到一边去,“有客人来访,说是您的……同僚。”

    对方一步跨入房内,抬手晃晃随身物什,一阵窸窣作响后,新鲜茶叶沁人心脾的幽香弥散开来,带着山间晨雾的味道,与房间里的药草香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白。”

    地狱,阎魔殿。

    “鬼灯大人,等唤受苦处的资金数据对不上啊,就是昨天下午那份,请您再核对一次。”

    “鬼灯大人,前天送来的关于众合地狱人事调动的文件您过目了吗?那是加急的。”

    “鬼灯大人鬼灯大人,您又忘记盖章了。”

    “喂茄子,是我先来的吧!”

    ……

    上午的文书汇报高峰期宣告结束,终于得以清静的鬼灯翻阅着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心情糟糕透顶,暗黑气场持续扩大。明明是平时信手拈来的工作处理,这几天却是持续性的焦头烂额。

    阎魔王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一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来回滚笔玩,一边作死地跟旁边低气压的辅佐官说话,语调懒散:“鬼灯君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要注意休息啊,你这几天犯下的错误已经接近一千年的量了吧,这种情况还是前所未见啊,自从前几天你从白泽君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庞大的身躯,“你俩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咔”。圆珠笔刺进墙壁的声音。

    ……!!!

    鬼灯缓缓放下卷宗,转过头,气场全开:“我很好,不劳大王费心。倒是大王,这个月的公文都批完了吗,啊?!”

    鬼灯君!你的杀气用肉眼就能看到了啊!阎魔王腹诽,一提到白泽君就失控,你有本事就去告白啊!不要白泽君那边一有什么事就对本座不温油!

    “要……要不这样吧,”阎魔王抬手擦擦额角冷汗,“本座给你批一个下午的假,你回去好好休息,工作什么的不用担心。”开玩笑,当然是命比较重要好吗,还担心什么工作,你赶紧去跟白泽君和好就天下太平了!“啊,机会难得,不如就去找白泽君看一下缓解压力什么的……”

    “为什么要提起那只白猪的名字。”

    “诶?”大事不妙的预感。

    阎魔王紧张地再擦擦。

    “大王明知道我跟他合不来,”鬼灯缓缓转过身,手中的狼牙棒早已严阵以待,“您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急转直下。

    ……生气了。

    果然是因为白泽吧!你简直不要太好懂!

    “那个……”对自己的再三作死毫不知情的阎魔王一步步后退,“不是这样的,你看,你现在脸色也不太好……”何止不好,简直黑得透底。

    话音未落。

    预备,抬手,攻击。

    “哐!!”

    ……

    现在怎么办。回到房间的鬼灯背靠房门,心情糟糕到极点。嘛,倒不是因为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也并不觉得为了某人而导致工作失误是多么令人羞耻的事,反正现在人也揍了,假也批了,向来以冷彻闻名的他却开始不知所措。

    温顺纯良的十二岁少女,在无人知晓之地露出皮囊下潜藏的森寒杀气,洞察世事的眼神锋利如白刃,她戴上天真无邪的面具,于初次见面之时,轻唤出那白衣神明的名字。

    根本不是偶然的初遇,而是必然的阴谋。

    她的目标是白泽。

    鬼灯深知这一点,却无能为力。现在的他连开口提醒都做不到,这种事说出来估计连桃太郎都不会相信,愚蠢至极。无从下手,与其在这里坐立不安,还不如回去工作。啊,这只会让失误量翻倍而已。鬼灯不满地啧了一声。他讨厌这种无力感,但是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

    那就做点什么吧,为了工作。

    先说好啊,这只是为了好好工作。

    最终思考出结果的鬼灯拖着狼牙棒就往外走。那只白猪,要是让我发现白担心了一场,看我不拆了他那张祸害女性的脸!

    此时的桃源乡正值桃花盛开之季,漫山遍野的艳粉色一路晕染到极乐满月,枝头落英轻盈如雪,纷纷扬扬,满地残花铺张开来,十里传香。鬼灯伴着这漫天飞雪而来,手中的狼牙棒整装待发,却在弥漫着清幽药草香的门口倏然停下脚步。

    一袭白裾汉服的神明端坐桌前,笑意轻浅,眼角艳红如血的朱砂与苍白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憔悴不堪的面容却无法遮掩那柔软黑发下,浅藏于醉人桃花眼底的盛世温柔。桌上的冰瓷茶具在和暖阳光下晕散开柔和微光,手边敞开的素色纸包里,翠石般的新鲜茶叶静卧其中,此时炉上的紫砂壶轻吐白雾,壶水已开,白衣的神明微微拉起云袖,温壶,置茶,分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美不胜收。

    鬼灯看得呆了。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倾世美景。

    而当那双苍白如玉的手缓缓将轻烟缭绕的冰瓷杯盏奉往檀木桌对面,他这才注意到桌子另一边。

    要不是色调完全相反,鬼灯会以为白泽对面只是枚镜子。

    那玄色汉服的男子含笑望着对面专注沏茶的人儿,额前细碎的银白发丝遮不住瞳仁里秋水荡漾般的经世轻柔,他优雅地轻抿香茗,放下茶盏之时瞥了鬼灯一眼,血红色的瞳仁深不见底,似笑非笑。

    鬼灯皱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莫名对这不速之客异常火大。

    白衣的神明端坐着,修长手指把玩着触感冰凉的杯盏,静待客人品完茶后缓缓开口,礼数周到,却不曾望他一眼:“今日我有贵客来访,极乐满月停业一天,辅佐官大人还请回吧。”

    贵客?鬼灯盯着那双危险的血色瞳仁,只觉手中的狼牙棒捏的愈发紧了。

    对方却侧过身来,毫不在意地对上他充满敌意的眼睛:“白,你朋友?”

    白泽细细摩挲着手中剔透的杯盏,云淡风轻:“恰巧认识而已。”

    “原来如此,”对方点点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血色瞳仁里的笑意危险至极,“久闻鬼神大人之名,在下黑泽——白泽的发小。”

    “啪”。突兀的放杯声适时打断黑泽的自我介绍。

    “鬼神大人,地狱公务繁忙,您也是时候回去了,慢走不送。”

    “嘛,别这么不近人情啊白,人家辛苦跑一趟,要不要尝尝我从中国带来的西湖龙井……”

    “慢,走,不,送。”

    “……”

    气温急转直下。

    逐客令明显至此。

    仿佛要故意避开他一样,他的故人他的过去,都不允许他有丝毫触碰。鬼灯只觉得喉咙紧得难受。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踏进他的时间,对方却早在不知不觉中划清界线,就像河水分隔的两岸,中间没有摆渡人,从此两个世界形同陌路。

    “故人叙旧,外人自是不便久留,”沉默半晌,他终于得以艰难开口,“我还是明日再来吧,告辞。”

    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泽重新执起杯盏为自己上茶。突如其来的情绪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只是莫名感到焦躁,害怕鬼灯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交好之辈……咦等等,我为何要在意那个恶鬼的想法?愈发莫名其妙的白泽只得摇头作罢,继续端详手中精巧细致的茶盏。细长的裂纹沿着杯底向上延伸,在光滑如玉的胎体上显得尤为刺眼,他却执意于这独特的光景,不愿另换一盏。

    黑泽单手托腮,静望着对面苍白的人儿沉溺于绕梁茶香之中:“如何?”

    白泽放下茶杯:“香气虽好,却也不值得你专门为此跑一趟。”

    “怕你再无机会品尝罢。”

    “此话怎讲?”

    “你要死了,我还不来看一眼。”

    白泽轻笑:“可曾见你这般咒我。”

    “如你所言,我何时咒过你。”

    对方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白,”黑泽对上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你我应当清楚——神力流失会有什么后果。”

    他抬起头。血红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苍白透明的自己。

    “你还是一点没变啊,”许是早已习惯被对方看的彻底,白泽也不恼,双手覆上温润的杯壁:“那我身体变成这样的原因,你也是知晓的吧。”

    唇角牵起含义不明的微笑,突然撑桌站起的黑泽一步步靠近柜台,在白泽懵懂无辜的目光下侧身一蹲,将手探进光线无法到达的柜台后面——撕下一张朱砂写就的符箓黄纸。

    懵懂的眼神逐渐变得可怖之极,白泽只觉得环握温热茶杯的手指都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浑身僵冷。

    “这个,”符纸在黑泽手中被细细展开,“你该比我清楚吧。”

    无需多言,他自是清楚。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不可触及的东西再次苏醒,朱红色的庙宇在那一天迎来盛大的祭典,手捧银匕的女祭司带领虔诚的村民俯身参拜,跪坐于圣坛之上的年轻神明白衣若雪,手腕上贴满符箓黄纸的锁链不时发出聒噪的声响,此时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缓缓抬头,静望着登上圣坛的黑衣祭司亮出匕首,不为所动,目如死水。

    削弱神力,禁锢神明,为己所用,这,便是写满血红咒语的噬神符最大的功用。

    数日之前的光景重新浮上心头,白泽回想起那精致玲珑的十二岁的少女,黑曜石般的瞳仁澄澈如洗,他归来之时只见满身细灰的孩子站在原地任由桃太郎摆弄,那是因好奇而钻进柜台后面的结局。

    没人知道她在角落里干了什么。

    “嘶——”

    突兀的声响令他回过神来,黑泽一把将碎成两半的符纸拍到案上:“他们已经找到你了,剩下的工作就只有削减你的力量然后把你带回去而已,被他们抓住会有什么后果,无需我多言。”

    端坐的人儿从茶香中缓缓抬头。

    “白,”他俯身倾向前去,对上那双微波荡漾的眼睛,“随我回中国吧。”

    对方愣了一会儿,轻柔笑意随即攀上眼角一抹嫣红:“你也知道,朝堂这等戒律分明之地不适合我。”

    “那这里就适合你?”

    下一秒,浅藏笑意的双眼只剩下满目茫然。

    “那位鬼神大人,怕是常客吧。”血红色的瞳仁向上眯起危险的弧度,“被鬼气污染的神明,帝子会作何处置呢——白泽神君。”

    “你误会了……”一时语塞的白泽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视线,“我与鬼族之间并无牵扯……”

    “哦——?”游移不定的目光被黑泽尽收眼底,“既是无牵无扯,那何不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你还寻思着跟他们回去不成?”

    狻猊涂金炉上方的袅袅瑞烟正逐渐淡去,兽体内的香焚即将归于尘土,最后的氤氲弥散在两人之间,一点一点,化为虚无。

    “我知道了,”他终是选择直视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笑得释然,“我会走的——明天。”

    “你要一个人?!”黑泽明显焦躁起来,“可……”

    “谢谢你,小黑。”白泽轻声开口打断,沐浴在晨曦中的他语调温柔,眼含微波,“但是对不起,我不能随你回去。虽说无牵无扯,可我终究是败给了挂念天下的本性,无论是人,是神,还是鬼——我只求最后一别。”

    “这又有何用?他们终是会忘了你——尤其是拥有人类灵魂的家伙,跟人类一样永远在第一时间就把你的一切抹去。”

    “无妨。”白衣的神明轻笑,“我记着罢。”

    黑泽所说,他又何尝不知。拥有人类灵魂的鬼灯,定会第一个将他忘却。只是,这个让他莫名焦躁的恶鬼说过,明日再来。

    更加莫名其妙地,他选择等他。

    啊,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难道这也是神爱世人的本性吗。通晓万物的他对此一无所知。

    “别担心,”眼角的朱砂向上牵起好看的角度,他的笑颜就像一块剔透的琉璃,干净易碎,“至多再寻一处桃源乡罢。天下之大,难道还容不下一个白泽。”

    黑泽没有说话。他尽力忍住去拥抱那白衣神明的冲动。

    瑞兽白泽,万人供奉,却难以存活在任何人的记忆之中,即使记住了,只要他离开一段时间,关于白泽的一切也会随之消散。

    大家记住的,只是“白泽”。

    真正的白泽,不能爱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会忘记他。

    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一个他。

    这,是他的宿命。

    阿香在居酒屋门口脱鞋而进,环视一周后走到某张桌子前坐下来:“原来您在这里啊,鬼灯大人。”

    “阿香?”微醺的鬼灯从酒盅中抬起头,“找我有事?”

    “您可是扔下工作只批了一个下午的假啊,现在天都黑了……”她轻轻取走对方手里的酒器,“别喝了,伤身。”

    失去了酒的鬼灯只是呆坐着,不多言语,心事重重。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接近他,为了跟他说上话不惜与之争吵,并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不可多得的幸福。现在倒好,就在他还在为明天该换什么样的理由去见他而想破脑袋的时候,已经有人陪他走过不止一个千年,知晓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事,让他为之关门逐客,正装沏茶,谈笑风生。

    在白泽心中,早已有人的地位远在他之上,不是吗。到头来,他只是一个外人,他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

    想到这些,他不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可笑至极。

    桌上散乱的空壶发出辛辣刺鼻的酒气,脸颊微红的鬼灯摸到杯子环在手里,表情木然,不悲不喜。阿香忍不住皱眉。如此颓靡的鬼灯她还是第一次见,跟平时铁面一样冷彻无情的鬼神大人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虽说程度重了点,但是用头发想想都知道是因为谁。

    阿香起身将歪倒的酒壶一一扶正:“鬼灯大人,喜欢就去表白啊,你不主动说出来的话,白泽大人这种一根筋是不会明白的哦。”

    悬空几欲斟酒的手猛地一抖,过半清酒摔在桌上碎成无数残镜银珠。

    果然。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阿香叹了口气。这人还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么。哎,两块木头,看着就让人着急。

    鬼灯端起杯子心虚地别过脸去:“这,这酒还真是浓烈啊……”

    “您不是一直暗恋着白泽大人么,”收拾完毕的阿香无视对方的东扯西扯,坐态端庄,“地狱里所有的鬼都知道——噢不,估计天国也该传遍了。”

    “噗!”猝不及防被所谓烈酒呛到的鬼灯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烧。

    “鬼灯大人,”阿香无奈地递过手帕,“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至于剩下的……您自己看着办吧。”

    鬼灯默默接过来。丝绸上手感厚重的刺绣桃花艳丽如春,像极了汉方店外铺天盖地的飘雪残香,一阵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千年之前的天朝盛景,端坐于纷乱花枝下的白衣神明接过对面一双玄袖递来的白玉杯盏,透澈桃花酒里不慎跌入的半星落花微漾于酒面之上,执杯的人儿不愠不恼,拜祭,举杯,敬酒,轻啐香沿,抬起头,笑靥如花。

    一切安好。

    与那神明对酒的玄衣身影却不是他。

    是黑泽。

    手中的勾花丝帕捏得愈发紧皱。

    正装,奉茶,敬酒,以至于淡然一笑,那神明不曾为他做过的事,对那玄衣邪神来说不过是平淡如茶的,理所当然之琐碎罢了。

    在你心里,“鬼灯”,是为何人。

    他想起匆忙离去前的明日之约。这种单方面的约定此刻竟成了明天去见他的唯一理由,还不知会被黑泽如何讥笑的事,于他而言除了独自珍重这可笑的满纸荒唐,他别无他法。

    不能再等了。他默默松开紧握丝帕的手。那就明天吧,明天,即使结局已定,至少也想要让他知道,终结于这十里桃花之季的,未曾改变的卑微心意。

    明白,彻底,一刀两断。

    完成最后一件事。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终是舍不得玷污这惊艳如十里桃林的锦绣挑花,鬼灯将手帕还给她,转而默默拉过酒器,起身,倒酒,脖子一仰。

    庞大的身躯猛地挤进居酒屋狭小的门框:“鬼灯君!紧急……啊!!!”

    “噗!!”再一次。

    阿香还在为要不要收好手帕纠结着。鬼灯大人,我觉得你还是拿着比较好呢,各——种方面上。

    “你居然在这里偷喝!”卡在门口的阎魔王气急败坏,“好歹也给本座来一杯啊!”

    “我可是请了假的,”鬼灯“哐”一声把狼牙棒放上小桌,“大王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等……你究竟从哪里拿出来的??!!

    “啊,顺便说一句。”完全不打算与人分酒的鬼灯直接取过酒壶,“明天再请一天。”

    “不……不行啊!”阎魔王连连摆手,“秦广王那边的资料库被烧毁了,都是内部资料,一般的狱卒看不得,所以现在要调动所有辅佐官去帮忙整理,立刻!马上!”

    鬼灯放下酒壶:“工作?”

    “紧,急,工,作!”似乎看到希望的阎魔王死命点头。果然工作狂魔什么的最容易对……

    “我不管就算你把我的金鱼草全拔了也要过了明天再说!啊不对不许拔我金鱼草!”

    你是小学生吗?!话说给我去工作啊!!

    “啧,”对方一脸看垃圾的表情,“这种小事您去不就好了。”

    “我去了谁管地狱啊?!”

    “放心,我会代您接管这里的一切——比您更优秀地。”

    啊,你果然是想谋反吧!

    “鬼灯大人,”最终还是阿香阻止了两人的胡闹,“事态好像挺严重的样子,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反正明天的事说急也不急。”笑话,要是情况不紧急,谁会这么作死敢打断辅佐官大人追求真爱的终身大计。

    “放心吧,”尽管很是替某鬼着急,但阿香明白,地府事务终是拖沓不得,“自相识开始,那位大人有远行过吗?”

    最后一滴清酒也消耗殆尽。

    鬼灯放下酒壶,再无言语。

    如果,我明天没去的话,你会等我吗?

    记忆中的桃源乡似乎永远是一副模样,兔子,桃林,捣药声,绕梁之幽香,默默无闻的新晋弟子,以及,注定不属于这污浊尘世的,高高在上的白衣神明。

    仿佛一切,从未改变。

    “鬼灯大人,”早已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的阿香掩唇轻笑,“既然不回去工作,那我再叫一壶如何?”

    “不必了。”鬼灯推开凌乱的杯盏,顺手带上狼牙棒撑身站起,“我很快回来。”

    “啊啦,”真是干劲十足呢,“那,一路顺风。”

    有人在等你。所以,早去早回。

    阎魔王表示很欣慰:“果然对于鬼灯君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工作更……啊!!!”

    一棒子把阎魔王戳出去的鬼灯不满地啧一声:“别挡门口。”

    ……

    街道,华灯初上,夜风微凉。日落而息之时,劳作皆止,行人缓缓,素来冷静沉稳的辅佐官却表现出少有的匆忙。

    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约。

    你一直都会在吧。

    对不起,久等了。

    我很快回来。

    所以,拜托了。

    ——等我回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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