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丑

陈妍林彼时淡漠清隽的脸庞，就像是大岛的夜风时不时缠绕在他的梦里。

　　王晨艺和她最开始不过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他是这巨大城市里的一枚小小工蚁，有点本领却因为不善交际没抓住机会。在北京快节奏的生活里养活自己没问题，但钱上手头吃紧。

　　陈妍林家距离嘉禾舞社不远，房租便宜，虽然说男女有别但面对这么便宜的租金，他咬咬牙忍着害羞签了住房合同。

　　那时的陈妍林皮肤很白很白，是很久没见光的白，手指细长到能看见突出的指关节，下面青色的血管脉络依稀可见，头发很长懒懒的搭在性感的踝骨上，却因明显疏于打理有点分叉。

　　她的声音冷冷的，音色金属质感十足显的中性空灵。

　　一个酷姐，一个怂哥，很有默契的错开时间两不相见，和当代年轻人租房指南里说的同房陌路人一模一样。这样也相安无事。直到那天，他从小区的花园里捡到一窝没出生多久的奶猫。

　　三瓣喵喵嘴，粉嫩的小舌头，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趴在那里喵喵喵，离得近了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她说没说过可不可以养宠物啊？没说过？”王晨艺站在一旁纠结的挠头，小猫们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拼命的往他身边挤。

　　“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说。”他暗自下定决心，抱起纸壳箱往回走。可到了门口又怂了，他想到陈妍林那双漂亮的，仿佛深夜寒星般舒朗又洞悉一切的眸子，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回来时很不凑巧，陈妍林坐在地板上看家庭影院，阴暗的屋子，忽明忽暗的荧幕，长长的仿佛可以拖地的长发......简直像是个女鬼。

　　王晨艺心虚的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打算假装若无其事的回房间。

　　“站住。”陈妍林眯着眼叫住他。王晨艺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脑海里乱哄哄的一片，瞬间想到最糟糕的决定：不让他养宠物他就搬出去住！

　　“转过来。”陈妍林起身，光着脚丫蹬蹬蹬踩在冰冰凉的地板上。秀气的踝骨在发梢下若隐若现。

　　王晨艺红了脸，声音细若游丝：“你穿鞋啊。”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陈妍林对于王晨艺的问话假装没听到，背着光阴嗖嗖的说，像是古老童话书里的反派巫婆。

　　王晨艺心忽悠一下，瞧着那张可当选最美女巫的脸，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猫。”

　　“嗯？”不是想象中的嘲讽也不是禁宠通牒，眼前的姑娘睁大的眼咕噜噜的转，不可置信的歪头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她啪嗒啪嗒的迈着脚跑去开灯，柔和的壁灯下恐怖气氛消弭无踪。

　　“是猫崽啊。”陈妍林伸出手逗了逗猫咪，眼神柔软的像是看焦糖布丁，“有只还是三花。”

　　王晨艺盯着她瘦骨嶙峋的腕骨上一道浅浅的疤，心里一沉，紧紧抱住箱子：“您让我养？”

　　“养吧。”那双因为瘦而显的大而亮的眼睛看着他，“都这么晚了给他们准备点小米汤喂上吃一口吧。”

　　王晨艺张着嘴看着陈妍林点火熬粥。这是他第一次看她下厨。

　　“还愣着干什么？把猫放下，明天我带他们去宠物医院打针。”陈妍林眉眼里还有着不耐烦，可眼神舒展开，眉目不再紧锁，瞧着舒服多了。

　　这张脸哪怕快瘦脱相，也是惊艳的漂亮。

　　第二天陈妍林不仅去了宠物医院，还剪了头发，由脚踝的长度到披肩。

　　回来时王晨艺简直没认出这是他阴沉沉他见一次躲一次的房东。

　　“不认识了？”陈妍林靠坐在窗台边沿，她拿着酒瓶喝着酒，斜飘过来的眼角红彤彤的，像是雨后的晚霞，艳丽中带着颓废美。

　　王晨艺涨红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噗嗤。”陈妍林轻笑，放下翘在窗户边的腿坐直身子，动作简单而又干练和之前的清冷阴暗判若两人，“会不会喝酒？过来和我喝几杯。”

　　他的酒量中等，犹豫几秒抿着唇走过去拿起酒瓶一瞅，俄文不认识，试探着抿了一口，纯净的口感，几乎没有酒味。

　　这什么酒？

　　假酒吧？

　　王晨艺脑海里先是闪出这句话，紧跟着胃忽的一下热穿腰腹，脑子嗡的一声大了一圈，眼睛奋力的眨一眨感觉看人都带上了重影。

　　“......不会吧？”陈妍林莞尔，瞧着狼狈蹲在地上的王晨艺“你就这酒量？”

　　王晨艺擦掉眼角的泪花，干咳几下，“你天天拿着个当水喝？！”

　　“我要真的拿天天那这个东西当水喝那我是酒精成精，俗称酒精精。”陈妍林拿起酒瓶咕嘟咕嘟，咬字拉长音调独具韵味，可王晨艺瞧着都感觉胃疼。

　　“你可别喝了！”王晨艺上去抢过陈妍林酒瓶，“你再喝，你，你你你就不怕喝高了断片？！”

　　“呦？”陈妍林跳下窗蹲在地上，王晨艺还红着眼圈像是被人欺负哭过，把酒瓶藏在身后，微微张着嘴巴露出白皙的牙齿，和刚刚打完针带回来的那窝哭唧唧的奶猫有几分相似。

　　“断片了会怎么？”

　　他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贼彪悍的喊出了一句：“容易酒后乱性！”

　　陈妍林细瘦的手指勾住他下巴，整个人都罩在他的上面，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和乳香在她周身环绕，还带着点伏特加的冷香，她轻轻一笑，百媚生在眼底可与花争艳。

　　酒瓶他没抓稳，经过数十道程序加工的百年佳酿就这么撒了一地，暗香几经重叠混成一种昏昏熏染的味道，独特又让人意乱神迷。

　　“你看看自己的脸？觉得是我占便宜还是你占便宜？”她的眼底清晰的倒映着某人红彤彤的脸红彤彤的耳廓，“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一点啊，王老师。”

　　王老师这三个字是贴着他耳根说出来的。

　　王晨艺原地表演如何炸成一朵烟花。

　　救命QwQ，他的女房东耍流氓了！

　　......

　　王晨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大口呼吸着无力靠在床头，喉咙处又辣又疼，抬手抹了把脸，再度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还是那张清隽带着得意的脸，眼睛大而亮，像是承载满天星河，嘴角天生上扬自带三分笑意。

　　她是幸运，也是劫难。

　　我曾梦见彼此亲密无间。

　　可醒来发现已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