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不喜酒

沈年迷惑了心，不明白老者话中的意思，这么走着看着便到了个空置的屋前，推门而入。里面的陈设更像是年久失修，沈年是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何从下手，呆站在原处看着满屋子狼藉，思考良久还是放下了身上包裹，脱掉了白色的长袍。摆放在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

看着院子里有口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看了看，本以为是干涸的井，不曾想里面确是满满当当的清水，旁边还有个木桶，提着下去装满了一桶，费力地拉扯了上来，弯腰提了出来，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还有些累人。毕竟是位体弱惯养的少爷。

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免不了呼哧呼哧地喘气，提着水淌了不少出去，勉勉强强把屋子打扫了个干净，看着稍微干净了的屋子，沈年才长长舒口气笑了出来。一时间竟然忘了手腕上还有伤，这么乱动，伤口也是撕裂开流了血。秉承着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他没有多做嚷嚷，倒吸几口凉气自己胡乱处理阵就算完。

内衬虽是沾了几个黑点儿但也无碍，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放在了柜子里，换身墨绿青衫重新拿好了折扇，看着半阴半亮的天，估摸着应该不会下雨，想着认识认识点新朋友。他出门了。

街上没什么人影，只有暂时在地上落脚的麻雀还多，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小孩，可小孩看见他就跑，这也让他有些不解。耸耸肩就当没发生过，传闻中的痞子巷似乎也没有多么的糟糕。至少，他看来是这样的。有机会一定要写书立传更正一下他们的曲解误会。

进巷子前的少年身影现在似乎还没见到，虽被伤了，但好像也并不为过，若是能做朋友也是不错的。沈年心底暗自想着，百般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滚动着，沈年的目光也跟着过去。

“嘭。”

石子砸到了一只酒坛，在一棵黄葛树下。

这是何人的酒。怎就放在这里了。

疑问。痞子巷带给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他都来不及细细思索，像冥冥中的注定。从他进入这里开始。似乎就已经有了这一切，等待着他发现般。

“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

这声惊的沈年颤了身，一颗心悬了好久才慢慢放了下来，身穿虞姬戏袍的人从那棵粗壮的树后走出，似乎没有注意到沈年，地上躺着把剑，没有项羽递剑，那他便是抬脚轻轻一勾挑了起来接在手里，猛然拔剑架在脖颈上，眼眶中的泪水即将落出。

怕是真虞姬罢。

可那位虞姬却咬牙一下弃了剑，做个水中捞捞起地上的酒坛，掀开酒封举起预备喝下时，他看见了沈年。沈年被他这么一瞪，又是慌了慌，他看着沈年兀自笑笑，端着酒坛仰头喝了下去。

“酒叫什么名字。”

“不喜。”

“可有含义？”

“我酿造这酒的时候是红极一时的角儿，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可我丢了一样东西，我找不回来了，我不喜。我也不开心，本是挺好的酒，偏偏丢了一样，是什么呢。我也忘了。”

“项羽？”

“师兄走了。”

不需要多说，光是凭他那一嗓子，沈年便知道他是谁。红极一时的、一票难求的旦角儿——苏阙辞。《霸王别姬》里的虞姬演的是真好，活像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一样，有情，有恨。靠着家里的关系，沈年早年间也是听过他唱戏的，虽不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少爷整日纨绔无度，但他终归听懂了戏。

和苏阙辞唱戏的，还有他师兄。不过自从他一年前宣布封箱后便没有了他师兄的消息。听说是怎么死了。谁也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只说师兄回家娶媳妇去了。留个谜团谁也不知道。

“不喜。真的不喜。怎么都不喜。连以前最喜欢的戏也不喜。少了什么啊。”

苏阙辞抱着酒坛一下跌坐在树旁，平日里跟个宝贝似的戏服也不在乎了，那把剑也被随意丢着，抱着酒坛喝了好几口酒，又像是泄恨一下举起砸了下去，砸的。正是那把剑。

素华。

有名的剑。双生佩剑其一，还有把剑，叫奢平。是苏阙辞师兄佩的。虽是唱戏用假剑，可谁不喜欢身边配着把好剑？。他脸上的妆容都花了许多，用手一抹。露出的是极为憔悴的面庞。深受折磨却不能哭诉衷肠。真是应了他酒的名儿，“不喜”。也真是应了戏院里的赌。

富贵多娇必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