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滚！”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逃窜而去，他们被这恐怖的威压攥住了心脏，不愿再停留半分。
“为何迟报！”
李良忙跪倒，
“奴才方才知道后，立刻就来回圣上了。相府为何迟报，奴才实在不知！”
“……去请太医。若楚相有半分闪失，朕定将你剥皮抽筋。”
“是，奴才告退。”
李良忙一股脑冲出去。
真可怕啊。圣上。
子息第二次感觉到了恐惧，这不同于前日被江楚高声训斥时的无措，这是一种真正的、渗入骨血的冰冷。这种恐惧，在前凉王殡天时，一个幼童生生看着父亲咽气时也曾有过。
寝宫内很静，风声被隔绝在窗外，张牙舞爪地尖啸。子息缓慢地、一步一步靠近了江楚，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动，他在怕。他看见江楚很安静地躺着，在锦被中那么温顺，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冷硬神态。江楚的双眉微微蹙着，眉心是难解的忧虑。
子息伸手去抚摸江楚的眉心，他想将它舒展开，可是失败了，他的眉心像被烙上了一个诡异的符咒。子息觉得江楚的脸过于白皙了，甚至透着青灰色，整张脸毫无生气，像一个塑像，看不出波澜。
子息鼓起勇气坐到了床边，他伸出不受控制地颤抖得越发剧烈的手，探向江楚的颈侧。
此时的紧张已经如毒药灌入他喉，子息的手在触碰到江楚皮肤的那一刻猛的痉挛了一下。
还好，还有着微弱但清晰的跳动。
子息长出一口气，他俯身靠近江楚。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连呼吸也那么近。子息感觉到江楚细若游丝的吐息，心又立刻骤然缩紧。
“我……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子息把江楚的手圈在手心里，放在颊侧。
“你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我错了，我再不这样了，好不好？”
“对不起……”
子息的眼神变得遥远了，失去了焦距的双瞳不知在望向何处。
“我只是很怕。”
“阿楚。”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在不自知的时候，有冰凉的液体滚落眼眶。
“阿楚，从小到大我都很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可。你让我心有城府，我就学着玩弄权术；你让我心无悲喜，我就学着不去在意任何事；你让我勤政，让我做一个明君，我都在努力的去做。”
“可是阿楚，我做的这一切，我付出的所有努力，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大凉的江山社稷。我只是为了你，我想让你欢喜。”
“可是你总是在拒绝我，你的心似乎从不对我敞开，但为什么我会听到你的温言软语，那是在做梦吗？那么美好的梦已是我毕生所求，若能再一次被你虚幻般的、如此温暖的怀抱包裹，我宁愿再也不醒来。”
“你会生气、会笑、会烦恼、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狡黠的雀跃，可为什么现在这些都不属于我了。阿楚，你不喜欢子息了吗？”
子息说这话时，眼神飘忽着，泪如细线，缓缓地缠过江楚的手指，穿入他的掌心。
彼时屋中昏暗下来了，落日的余晖不肯再给予半分恩赐，阴沉的暮色铺天盖地地袭来。
“阿楚，子息最喜欢阿楚啦。”
他喃喃着。
他想起每次说出这句话，不论江楚有多生气，总会在沉默后无奈地叹一口气，然后牵起他的手，一双眼很哀伤。
江楚一定是觉得自己不争气。
子息突然发现，自己总是让江楚失望。
他心怀忐忑地悄悄吻上江楚的掌心，做贼心虚般偷眼瞧他。
江楚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睁开眼。
子息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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