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布丁的家长通完电话后,母亲凑到我跟前:“上次跟你相亲的那个怎么样了?人男孩子对你很满意,你怎么没继续聊了啊。”
我尴尬的移开与她的距离:“妈,我不太喜欢,我觉得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人家没嫌弃你就是好的了,你看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工资又那么低,不会做饭,家务也做不好。别人好歹是国企,你还挑上人了你。”母亲磕着瓜子数落道。
理还是挺对的,我有什么资格挑。
我也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说:“但是,我先说明他身高不高,家里没房没车,底下还有个弟弟。”
母亲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了。”
“啊?你要求那么低?”
“你能嫁出去就行了。”
“……”
我叹了口气,自从在家呆了那么久,贵宾都变哈士奇了。
我带着赌气成分的说道:“那我答应人家吧。”
母亲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不会聊天,我帮你聊。”
……………………
几天之后,我假装好奇的向同事询问:“杨老师,布丁的家庭情况是什么样的?”
杨老师仔细想了想:“不太清楚也,我看到她以前的资料写着父母离世,但是她又有个父亲,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孩子这么乖巧,你要请家长?”
我礼貌的笑了笑:“我就是因为这孩子乖巧,所以想去看看她的家庭环境,学习一下。但是她父亲拒绝了我,说他一直在外地出差没时间。”
李老师插进话来:“对对对,每次开家长会她家人都不来,每次都因为出差,这么小的孩子,真独立。”
“原来她家长那么忙啊。”我说着,结束了话题。
我抱着书来到了教室:“孩子们,今天我们来聊聊梦想,现在大家一一的说出你们的梦想。”
“我想当画家!”
“我要当大明星!”
“我未来是科学家。”
在一片梦想的星空中,有一个想法落在了地上。
布丁:“我想快快长大,赚钱养家。”
我问道:“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呢?”
布丁想了想,认真的分析道:“如果考上了好的大学,可以找一个白领的工作。如果不理想,那就去做销售或者自己开一家店。总之我现在还小变数很大,我没办法确定。”
我走下讲台,摸了摸她的头:“老师没有让你考虑实际,老师问的是梦想,你心中喜欢的是什么呢?”
她看向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在这个只用抬头看月亮的年纪,她独独只看到六便士。
我对孩子们说道:“小时候我们抬头看着星空,天空是那么美丽纯洁,但是慢慢长大我们会慢慢低下头,只看到快节奏的城市,妖魔化的摩天大楼,压抑的生活。所以孩子,我希望你们能守住你们心中的月亮。”
我将头转向了布丁:“即使没有明月,也要努力寻找。”
懵懂的孩子们将目光投向了布丁,布丁低头不再看我。
下课后,布丁拽住我的衣角,眼角还带着几滴泪珠:“老师,因为我没有梦想所以你讨厌我吗?”
心中恍如惊雷劈过。曾几何时,我放话,老师的一个眼神就可以造就一场校园暴力,而我,似乎成为了培养冉希望的唐诗。
我蹲下身子,温柔的解释道:“我怎么会讨厌你。我一直想跟布丁成为朋友,我觉得布丁的想法是最现实的。”
只是现实到让人心疼。
“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我伸出手问道。
布丁将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手腕上淤青大大咧咧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看向女孩稚嫩的脸,了然的笑了笑。
原来冉希望可以出现在这么早的年龄,但我莫名的愿意做她棋盘上的一枚旗子。
我拉着她回到了教室,将门一关。
对着嬉闹的孩子们说道:“关上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接下来,我要说说家人才能说的话。”
孩子们乖乖的坐好。
“第一,我是你们的老师但同时也是你们的朋友,你们不用敬畏我,把我的话奉为圭臬。我也会犯错,也会失误,也会不耐烦。不用放大我的行为,揣测我的心理,迎合我的想法。每一个孩子我都公平对待,都是我的朋友。”
“第二,既然是家人,大家会在一起六年。六年可以承载很多回忆,是童年的最灿烂的时光。你们不许欺负任何一个同学,同时也要保护我们班的同学不受欺负,这是家人的相处之道。”
我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布丁被人踩上脚印的桌子和踢翻的板凳,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小年纪为了讨好别人而作恶,恶魔会住在心里,随着人的成长而一点点占据躯壳。”
我看着班长带头将布丁的桌椅都恢复原样,大松了口气出了教室。
微信多了条未读:“今天去你家吃饭可以吗?见见你的父母?”
我皱着眉打下一串字:“我妈叫的吗?”
对方很快回复:“是的ƪ(‾_‾)ʃ”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敲下一个字:“好。”
没有月亮,我的生活里全是六便士。
冉冉靠在窗边不语,神态似乎是在笑我,刚才侃侃而谈的言论与现实的反差。
这顿饭母亲吃得并不满意,她将我拉到一旁:“分了吧。”
“啊?”这变脸也太快了点。
“难道你想嫁过去跟他挤一个老房子?”母亲扔下这句话,撒手就走。
我本来想问,那我该怎么跟人家说?难道说你家没房这个理由吗?
但我知道,母亲一定不会给我出个不伤情面的缘由。
她只会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在母亲面前晃悠,似乎就是无声的控诉:
当初是你让我非要跟人家在一起,现在又一言不合就拆散。
我甚至假装加大了安眠药的剂量,仿佛真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母亲给我的回应非常直接了当,塞给了我另外一个微信:“有车有房,公务员,收入稳定,父母也都是公务员。”
真是!无缝衔接高手!
我给上一任发了条微信:“对不起,我妈不同意,我俩散了吧。”
然后拉黑,取关,一条流水线。
做恶魔,总得拉人一同坠入地狱。
我点进叫做“受害者集中营”的群,看着里面痛诉唐诗的种种话,心脏的温度一点点回暖。
在群里,我冒充的是一个12岁被唐诗排挤出校的学生,我在义愤填膺的一群对话中默默的发了一句:
当伤害没到自己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沉默的帮凶,刀终于砍向自己的时候,只敢在这里发泄冤屈,现实中默默忍耐,等待下一个受害者代替自己,得到解脱。
这句话一发出,群里瞬间没了声响。
“真是群怂货啊!”我笑出了眼泪。
今日份朋友圈:
我妈在搞牲口养殖计划。倒计时15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