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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赌徒

卿何时归

常晗离开后,从东街绕到北街,东街是最繁华的地方。

而北街却荒凉许多。离城郊也近,人也越来越少,与城东那片繁华大相径庭。

常晗进了一家小饭馆,那的老板娘瞧见人来了,便上前去迎,“常姑娘,你来了。”

她停住脚步,点点头笑笑,“老板娘,我来拿我这个月的月钱。”

这老板娘倒是位和蔼的老妇人,有一个女儿,嫁到有钱人家,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觉得与常晗颇为有缘分,就让她在这饭馆当厨娘,今天回来拿月钱。

老板娘应了声,去台柜那,拿了月钱给她,“又要替你爹还债呢。”

常晗点点头,没有多言,只是道了谢后离开了饭馆。

一路向北,在城郊附近她绕进了一个小巷,再兜转几回,进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落。推开有些松垮朽烂的木篱,小小的院落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屋子是黄土所砌。

推开门时发出“咯吱”声,门已经极老旧了,连窗纸都已破烂掉落!

屋内可谓是家徒四壁,一张旧桌,四把长椅,一盏烛火,一榻草席。草席上躺着一白发苍苍,苍老消瘦的男人,那便是常晗的父亲。

老者看着常晗,皱了皱眉头,也不管她。拿起床头那沾满黑黑的烟迹的烟杆,从烟袋捏了一撮劣烟草,随即,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又瞅了一眼常晗,没给她好脸色,哼了一声,“钱呢?”

常晗皱着眉头,将钱袋丢到桌上,老者爬了起来,拿起钱袋,倒出里面的钱,点了点,不屑地嗤了声,“……就几个铜板,你打发乞丐呢!”老者显然见着几个铜板态度更差了。

自然不是,常晗也自然不愿意将钱尽数交给他,每回自己身上留一部分,再给他几个铜板。

老者拿着几个铜板,又带着枕头底下一些赢来银子,揣上烟袋离开了,离开时还向常晗吐了口水,常晗自始至终未同他说一句话。

她的母亲在她年幼之时便过世了,那时候她的父亲经营着小本买卖。带着她过日子,她记得那个时候的父亲还是很好的,没有染上抽烟赌博的恶习。

带着她,想给她吃好穿好过好日子,后来,日子越过越不景气……他还是想着要给常晗过好日子,想方设法的做生意,而后来被奸人所害,险些亏空所有,

再后来开始赌博,靠着一时的运气,他们确实发达过……后来,他的运气越来越差,但是越来越好赌!最后倾家荡产,支离破碎,家徒四壁。

老者走后,常晗便收拾起他遗落的东西,他好赌,她无奈。她多么希望回归往日,拦住赌博的父亲。

日复一日,老者依旧浑浑噩噩。

前些日子还有点小钱,老者拎着小钱袋,“我有钱,我带钱来了——今天我一定能翻本!”赌坊内的人也就作罢,放了人进去。

而后几日,老头将常晗给他的月钱花光了。

在赌场上输得两手空空,最后被赌坊内的人扔了出来,在大街上撒泼,“你们不讲理呀,我有钱,我有钱,让我进去——”

老者欲要冲回赌坊内,却被人一把推开,“你就那点钱儿,打发乞丐都不够,还想着来这赌钱!”

老者依旧不依不饶,“下一把我就赢回来了,快让我进去!”几人不管他,任由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却也不让他踏进赌坊半步。

谁知这老头子不知道好歹,只知道赌钱。然后,几个人在大街上打了这个老人,拳打脚踢的。

北街最为多的赌坊妓|院,与东街的醉心楼不同,那是云川城最大的青楼,东街也是云川城最繁华的街道。而北街不同,蜗居的都是些市井混混,无名布衣。自然是一片混乱,但混乱绝非常有之事。

即便如此,大街之上,所有人都如若未闻一般,各做自己的一份事,无人关心这场闹剧。

老者疼得咿咿呀呀地叫不停。一面说着,他们欺负老人家,控诉他们不讲理,一面又闹着要进赌坊。荼毒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与血脉相连!若是不碰它,便浑身疼痛难忍,诸如此类的邪物,自是一点都碰不得。

常晗上街买菜,回到北街时,瞧见一群人围着她的父亲殴打,便立马跨步上前,驱散了众人。

扶老人起来,老人见着常晗,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来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家丑不可外扬,世人皆知的道理。常晗自然愿不愿意与他争执,只好顺应他道:“爹,咱们先回家,有什么再慢慢说。”

那老头似是疯了一般,甩开常晗的手,“我要钱,给钱!前几把运气不太好,我还要赢回来!”老头对着常晗大喊大叫。

此般看来,不能说他似是疯了,而是,他早就疯了——疯在他第一次踏进赌坊的那一刻,如今更是疯的彻底。

常晗耐着性子,前去搀扶老者,“咱们先回家,回家去。”

那几人看着面前的姑娘,不禁升起几分怜意,不忍叹息唏嘘道:“常姑娘,你也属实不易,可是你这爹欠下一屁股债,这……”

“我且先将这月的债务还上,我爹还欠上多少银两?”常晗从菜篮里摸出五两银子,递给那人。

他接过道:“如今还有百两白银。”那人对常晗的态度倒是温和。

“这月先如此吧,那些钱我日后再还,我爹这般模样,倒是劳烦诸位了。”常晗轻叹一口气说着。

几人也是心疼这个姑娘,更何况她生得俊俏,给富贵人家当一小妾绰绰有余,还能保衣食无忧。

再者将债务还清,可谁知,这姑娘也是倔脾气,几人也就对她好些——至于那不成气候的老头,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客栈内,墨初雪醒来之时,床边早已空了位,二人一直以来都是同床隔被入眠。

墨初雪每回提起此事,都说不过萧凛然,也只好作罢,随了他的意,江湖之间,不同往日,也没什么和挑剔的了。

床头放着一件绿萝衣裳,墨初雪到风屏后,换好一身绿萝衣裳。萧凛然便回来了,端着早膳。

萧凛然难得舍弃了碧水轻温蓝衣,身着杏黄短衫,长发梳起,剑眉凌厉,桃花眸格外温和,杏黄短衫衬得更活泼。

那一瞬间,她真愿意岁月至此长流。

萧凛然瞧见她的第一眼,心中微微一惊,她也不似披麻戴孝的穿着白衣。挺眉英气,桃花眸倾尽年华,绿萝衣裳,芳华不换。

他真愿意此生眷于相伴,纵使心中万千波澜,二人也只是相视一笑。

萧凛然将早膳放在桌上,“醒了?洗漱一下,吃早膳吧。”

墨初雪点点头,很多时候,他们真的就如同寻常夫妇人家一般,过着游行江湖的日子,岁月静好,无人叨扰。

早膳过后,墨初雪对镜梳妆,她不擅打扮,梳着朝云近香髻, 看着桌上的发簪,一时间无从下手,萧凛然慢步走到墨初雪身后,倚着墙看着镜中的她。

萧凛然挑了挑眉,轻声道:“发髻梳得极好,就是少了发簪点缀。”

说着便迈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雏菊金钗,横入发髻之中,又将一飞燕玛瑙簪后入发髻中,紫檀木簪横于髻间,岫玉流苏步摇点缀其中。

墨初雪瞧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也有几分失神。

挺眉飒爽,而桃花眸温婉,绝妙的碰撞,绿萝裙灵气,眉间梨花更是耀红,唇红齿白,身后的萧凛然淡淡地笑着,面润如玉。

二人的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萧凛然的眼眸太温和,几分深情款款,仿佛女子应有的柔情似水,他皆有,这便是为何墨初雪言之他比女子更美,俊美二字,淋漓尽致。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墨姑娘生得当真是绝色。”

他毫不掩饰的夸奖着,美人应当受到褒奖,不然便是暴殄天物。

墨初雪低眉笑了笑,轻声说道:“萧公子谬赞,我可不敢当,当真论绝色,我许是比不上萧公子。”

本无意倾城,却魅惑众生。

不自知绝色,误入美人册。

萧凛然轻轻摇摇头,二人皆不知己容貌多绝色。

周遭皆是一阵轮乱,常晗好不容易安顿好自己的父亲,便又去劳活了。常晗将家中尽数银两,还有母亲剩下的有些金银细软带在身上,她庆幸当年父亲没有把它们典当出去。

她盼着自己早日还完债务,那疯了一样的爹,她实在是不想管了……可是,那终归是她爹,她狠不下心将他丢在大街上!

她不愿意屈身达官贵人家的小妾,无情爱可言的度过此生。可是没有普通人家愿意娶一个身上背着一身债,还有一个水蛭一样的爹。索性,她因为无所谓,就一个人过日子。

那日,她又在赌坊门口捡了老头。她可真想有一条路不用经过赌坊,不用带老头回家。然后听到一个他被打死的消息,再入葬,从此,她一个人安然度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家破人亡,山穷水尽!有人选择了却此生,有人选择苟且偷生。

那老头便是苟且活到了现在,靠着女儿,靠着赌博,靠着那袋烟,过日子,他从来没有想过死,惜命的很!就算是要吃人,他也要活下去。

他还要赢下一场赌局,还要多抽两袋烟,他有一个特别好的女儿,他可以好好的活着。

他就像吸食人精魂的鬼怪,他执念着他会赢,一定会赢,下一把,还有下一把,他还有钱……不,他已经没有钱了,但他还有女儿,她一定不会不管他。

他相信,他还会赢,他要抽烟,不抽烟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他离不开烟,离不开赌,但是,但是他不想死!

东街上繁华热闹,墨初雪和萧凛然行于大街频频引人侧目驻足。墨初雪带着帷帽,风吹动纱帷,倾世容颜现世间,墨初雪摘落帷帽,买了一根糖葫芦。

二人一路向北,到了云川城数日,却从未往北街走过,萧凛然本想告诉她,北街混乱,但想了想,她既然想去,便随了她。

常晗在北街的街市买菜,老头一如既往的在赌坊里。

突然身后的阳光被遮挡,常晗回过头,看着上次在饭馆里的痞子,几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人面色不善,常晗蹙了蹙眉头。

“你说说我的手,要怎么赔?”那人抬起裹着纱布的左手,气势汹汹的说着。

常晗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道:“这你应该去找那两位少年,不应该来找我。”

一句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可是若是那人有本事,也不会找她一个女人算账,说白了便是欺软怕硬。

一路向北,沿街的商铺愈发的少,此地也愈发荒凉,倒也不是寸草不生,廖无人烟,对比起东街的繁华井市而言,这着实荒凉。

墨初雪一路啃着糖葫芦,她倒是爱吃甜食,萧凛然也许久未吃过糖葫芦了。

最后一次吃到糖葫芦还是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做的糖葫芦,那时候他也很爱吃甜食,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了。

看着墨初雪的模样萧凛然没忍住开口问道:“好吃吗?”

墨初雪愣了愣看着萧凛然,啃下一颗后,将糖葫芦递到萧凛然嘴边,“你试试。”

萧凛然恍惚之间一愣神,少女恣意,天真烂漫的模样,鼓着腮帮子的笑颜。

萧凛然听着她的话,啃下了一颗糖葫芦,“嗯,味道极好,也很甜,是儿时的那个味道。”

墨初雪眉眼弯了弯,抬手戳了戳萧凛然一边鼓起的腮帮子,萧凛然也笑了笑,掐了掐她的脸,这个场景,二人不经意间就记了一辈子。

街市上,那几人对常晗动手,一人扬手给了常晗一巴掌。常晗被打退几步,几人抢过她的菜篮扔在地上,狠狠地打她,那人还是想要把常晗拉去填房。一阵喧闹,北街瞧着这位眼熟的姑娘挨打。

却没有人上前阻止,谁也不敢惹那群人,以免引火烧身。

墨初雪和萧凛然二人也注意到,便寻声而去,看见几人又在欺负那常晗姑娘,其中一人的左手还裹着纱布,这就是伤疤未好,坏事照做。

二人互看一眼,只是慢步走到几人跟前,那人看见墨初雪,目光贪婪不善。直到看见那朵眉间梨花,才想起这丫的就是那个黄毛小子。如今,该叫黄毛丫头,那人下意识看了自己的左手,心有余悸。

萧凛然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将墨初雪挡在身后,常晗也看到二人,又是两位少年……

那是位姑娘,果然生得如此好看,不当女子可惜的很。

墨初雪将常晗扶了起来,常晗捡起菜篮,也顺应着,躲到了墨初雪的身后。

她抬头看着墨初雪,这身量,不被认成男子也难,在女子之中实在是高!墨初雪看着她,皱了皱眉头,这半边脸都肿了,嘴角还渗了血迹,零零碎碎还有尘土淤青。

“二位,这是我们和常姑娘的事,就算闹到官府,二位也不应该插手啊!”那人自知上回吃了亏,态度也温和些,对萧凛然和墨初雪。

萧凛然回头,二人相视一眼,皱眉。萧凛然挑了挑眉,神色慵懒的看着男人,言语中皆是志在必得,“官府?你可是敢和我们公堂对证?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调戏良家妇女,真到官府,你该当何罪!”

那人顿了顿如鲠在喉。

他们本就是不占理,如今,总不得再吃亏,“二位有话好好说,小的我不懂事,千万别跟我计较,伤了和气可不好。”惺惺作态。

“不计较?如何不计较,伤疤尚还在。”墨初雪抬起常晗的胳膊,撩起她的衣袖。

“这,我们去请最好的郎中,二位放心!”点头哈腰。

“我看不必了,只要伤疤还了回去便作罢。”

萧凛然看了墨初雪一眼,挑了挑眉,真是老奸巨猾。

“这般好,伤疤还回去,我们便作罢,我想应该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吧。”

原先那人还未明白墨初雪说的话,萧凛然一点,那人明白了。

扇了自己两巴掌,身后的众人也跟着扇巴掌,边扇边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的知错,小的有眼无珠!”

之后,萧凛然挥了挥手,那人又带着人灰头土脸地跑了。

常晗微微屈身,“多谢公子和姑娘相助,常晗感激不尽!”

第二次,这是他们第二次救她。他们险些便要拿走她所有的钱财,抵押债务,若是他们不来,她便真的可能身亡于大街,人财两空。

就算能保其性命,她的父亲也会因为没有钱赌博,抑郁而亡,她没有钱给他下葬的。死后的孤魂会飘荡在大街,她害怕他死后,还会找她要钱,会缠上她,这辈子也不得安生。

萍水相逢一场,二人却一次又一次救她与危难之中,她如何也都对二人感激不尽。

此时的赌坊内,一个老人,抽着烟在赌桌上,小赢了几把,拉着身边的熟人,“我今天一定能翻本——”

那人看了老人一眼,眼神中的情绪意味不明,颇为几分鄙夷,“翻本?别亏得毛都不剩吧。”

老人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毫不在意的冷哼一声,“年轻人,看好了,你爷爷我今天就赢给你看看!”

“哎,行了。可别说赢给我看了,真是替常姑娘不值,竟然摊上你这么一个好赌的爹!你还是别赌了,常姑娘替你还债,难得很哟。”男人也不顾及老人怎么样,便是直言不讳地说着。

老人也没有理他,只是一副势在必得他会赢的模样。

最后,年轻人说得没错,他又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他不甘心,在赌坊内撒泼,偷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的钱袋!

结果,当场被抓了,他又耍赖,矢口否认,把赌坊搅得水深火热,不可开交,这一次,他没有被丢到外面……这一次,赌坊的老板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中国古时候便有抽烟了,最早起源于明朝,那个时候便有人开始抽烟,那时候是水烟,有查询资料。本文时代架空,有参考历史。

所以混杂了很多年代的内容,包括烟,服饰,发簪、钗,发髻等等,起源的朝代也有所不同,无伤大雅。

这些都算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工艺及文化。

不过,这终究是小说,只是有参考,切莫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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