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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他乡

卿何时归

麟蜀的冬天来得快,雪自然也下得早,麟都城内银装素裹,厚厚的雪堆积在宫墙上,冰霜结在枯枝上。所有人都穿上了披风、羊绒衫,手中时不时抱着汤婆子。冬季来的措不及防,迅猛且突然,天是骤冷下来,这也让不少人在这样的突袭中染了风寒。

被风寒浸染的皇宫也是死气沉沉的,所幸,墨初雪身子骨一向很好,穿着羊绒衫,就风风火火在雪地中穿梭,时不时堆出个雪玩意儿来。墨初雪身边照顾她的婢子,身子骨弱,冬天里像素桐一样,容易长冻疮,墨初雪就不忍心让她陪同。

每回出去,外面霜雪纷飞、天寒地冻,好似这所有都与墨初雪无关。她从不畏惧、从不退缩于严寒,即便再是寒冷,她的腰身始终挺拔,这许是她生来的傲骨。皇宫的高墙,红墙黄瓦,依旧如此庄严、雄伟,又如此的萧索。

其中蕴藏着无限荣华,又叫人望而止步……只因,要为荣华所付之的不仅仅是芳华,更甚是生命。但即使有人知道皇宫纷纷扰、事事争,也义无反顾的入宫来,时而身不由己,时而野心勃勃。

说来,下雪后,很快就到了墨初雪的生辰。在瑜擎,一般是第一场雪那天,就是她的生辰,可这里的雪下得太早,第一场雪还早她生辰几日。

那年的生辰,墨初雪是头一回身在异国他乡,这样的日子里,她格外的思念家。若非时至今日,她或许还是那个小姑娘,还可以在阿娘怀中撒娇。可朝中局势愈发严峻,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所有人都好奇瑜擎究竟何时易主。

她也在是否该回宫之间不断纠结,若是曾经,她定会不管身前身后事,纵游江湖浪荡。只是,如今她才发现,王权争夺,无论她躲在哪里都逃不脱……

尚有牵挂还在京城,她在哪心都有着牵引,都有着思念,都有着放心不下。

麟嘉帝还想在今日给墨初雪办个寿宴,此话一出,御书房内不约而同的响起拒绝之声:“不必了。”

说罢,两人互看一眼,萧凛然轻声开口,“阿墨不喜这些繁琐冗杂的宴席。”说得在理,并且十分为她考虑。

墨初雪自然十分领情,但是看着萧寄勄失望的神色,她垂下眼眸,轻叹道:“如今天气寒凉,如此之冷,宫中上下不少宫人染了风寒,实在不好再叨扰。况且,天冷,路面结冰,通行诸多不便。”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她朝萧寄勄规规矩矩地作揖:“谢过王上好意,小女子甚是感激。”她顿了顿,又道,“只怕是小女子无福消受了。”

闻言,萧寄勄不由得长叹,小小的姑娘,说话如此头头是道,毫不戳人,却让人无法拒绝。可眼前的姑娘,才比萧凝霜大了一岁——不同的境遇成就了两个不同的人。一个用骄纵武装自己,一个用拘礼保护自己。她们的方式截然相反,却只为了自己不受伤害罢了,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萧寄勄挥了挥衣袖,“罢了罢了,那就在宫里。好歹吃上一碗长寿面,讨个好兆头。”

“多谢王上。”墨初雪一直垂着首,保持着先前作揖的模样,却不卑不亢,应道。

萧凛然看着身旁的墨初雪,神色微愣,继而轻声开口:“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告退了。”他心疼墨初雪,当初那个骄纵的姑娘,消失不见了,“走吧。”他牵起墨初雪的衣袖。

随后,两人一言不发的离开御书房,偌大的御书房在刹那间陷入冰谭,寒冷无比。墨初雪不晓得这父子两的恩怨,但连蒙带猜也知道和卫笠暖有关。

回到宫中,早已有人备好了长寿面,墨初雪站在门槛处看着屋内摆置好的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忽然鼻子传来酸涩。将军府中的一幕幕闪过脑海,那么真实、那么热烈,她好想回家,可是每一封家书,都让她在外安生待着,别回来。

她迈入屋中,缓缓拉开木凳,那拖出时擦过地面的声音如此空荡,刺中她的心弦。萧凛然也到了屋前,却在门槛处止住脚步,他望向墨初雪的眼眸如此深沉,他知道离家的感受,知道没有亲人的感受。

此刻,他的心中同样难受,他同情她、欣赏她、心悦她,只是如今京城腥风血雨,将军府也受到牵连,墨初雪若是贸然回去,只会添堵,更甚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两人互看一眼,萧凛然心中沉了几分,迈步进屋,拉出木凳坐在她身旁。墨初雪夹起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囫囵几下,一大碗面下肚,她倏然拭了眼角的湿润,眼前朦胧迷离。

“想家了。”萧凛然轻声道,“应该过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回京了。”

忽然墨初雪心头颤动,能回京就意味着风波结束,那风波将如何收场?她眉头敛起:“是洛凤城要称帝了么?”

“也快了……”萧凛然望向门外霜雪纷飞,“这都快一年了。”

“他……要怎么称帝?是裕庚帝名正言顺的传位给他,还是,弑君夺权。”最后四字,她说的如此轻、如此慢。

她一瞥,望见了床榻附近的木桌上置着的木盒,她起身,也不管萧凛然说了些什么。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张信笺,墨初雪带着疑惑将信笺拿起,看着封上写着霜字,她释然了,是萧凝霜送来的。

她将信笺打开,非常简单的一句话: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送你也罢。

看着这句话,墨初雪无奈地笑了,轻轻摇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姑娘。见她如此,萧凛然也凑上来,看到那句话,露出了与墨初雪一般无二的神色。

墨初雪又拿起木盒中的另一个小木盒……拉下红木抽板,就看见殷红色的发绳安安静静地躺在木盒中,发绳上是梨花缀纹。红得妖冶、红得摄人、更加烈焰,就像是滚烫的鲜血一般。

缎面丝绸所制的发绳,每一处的梨花纹都由金丝所绣,格外精细,是一条经得起打量的发绳。这怎是普通的发绳,定然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墨初雪头上的发绳与之相比普通太多了。

这样的发绳,墨初雪怎舍得带,指尖轻轻抚上发绳,细细感受上面精妙的纹路和凹凸有致的绣纹。

“这发绳真是上品,我一个习武之人,”她忽而一顿,长舒一气,“许是配不上这么精致的发绳了。”

“怎么会,”萧凛然温言反驳,拉着她坐到镜前,“这发绳我瞧着与阿墨最是相配,若是不信,就带上瞧瞧。”

说罢,还不及墨初雪开口,就扯下她头上的发绳,青丝散落倾泻而下,细软的发丝,柔和且顺滑。萧凛然拿起置在梳妆桌上的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她的青丝长发,就像是两年前,在江湖间,他替她梳妆那般。

重新束好发,将新的发绳缠绕在发间,墨初雪窥镜——镜中人如此明媚、如此清澈、如此英气,长发仅是束起,干净利落;殷红的发绳在乌发之间,别有韵味。

恍惚间,她愣了神,鬓间几缕碎发,眼眸透彻,一袭男杉,莫不是此间翩翩少年。

少年如此模样,怎敌不了岁月温柔。

“出乎意料的,”墨初雪道,“很好。”

闻言,萧凛然微微莞尔,“我妹妹是个心细的主儿,但是,不是谁都能收得她的礼。”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福分了。”墨初雪轻笑。

“我妹妹固然口是心非,但是,始终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姑娘。”萧凛然眼眸中满是温和,唇角始终勾着浅浅的笑意。

墨初雪认同地颔首:“如此也好,当初,我也是这般孩子心性,只不过,”她深呼吸,无奈笑了笑,“被江湖、被权谋磨得失了真。”

两人从镜中相视,眸中多出惺惺相惜。

后来,墨初雪与萧凝霜相遇,萧凝霜的眼眸一眼就定在了她发间的发绳上。墨初雪轻轻拂了发间那上好的发绳,只听萧凝霜轻笑一声:

“我果然没猜错,很适合你。”她忽而一顿,“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在我那一堆金银首饰里放着不过就是占地方,倒不如送了你,物尽其用。”萧凝霜说得话虽如此,但其实不然。

萧凝霜在萧凛然口中知晓墨初雪生辰之后,就特意命人锻造了独一无二的发绳。从针线用料上,统统都是天下上品,细致到了极点,又是请了名匠所制,所以做工也巧妙极了。

这些即便萧凝霜她不说,墨初雪也自然晓得,光是看着便知不是寻常货色的东西,怎会是像她口中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墨初雪笑了笑,“公主能送我贺礼,已是小女子三世修来的福分,岂敢再多奢求些什么。”

“如此这般自然最好,”她轻哼一声,“不过,你若是说些好话,本公主自然有的是好东西送出去。”说罢,就双手环胸的偏开头,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

果然是娇纵,一个娇纵又孩子心性的姑娘,实在是让人无法对她厌烦。

还未等墨初雪开口,在萧凝霜身后的皖亭开口了:“公主,该走了,不然皇后娘娘该久等了。”

闻言,萧凝霜微微愣住,险些忘了正事,“也罢,咱们下回再续。”

“走吧。”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皖亭,就迈步离开,皖亭紧随其后。

墨初雪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漫长的宫道上,无奈摇头,轻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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