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学堂

翌日清晨，素桐唤墨初雪起身，今日学堂开课，墨初雪思着，自己乃女儿身，又是生性莽撞，以此不招先生待见，可她还是想去读书的，这该如何是好。

墨初雪裹着被子，闷头思索着，倒想出了个馊主意——女扮男装。虽说是荒唐，但其实，值得一试。

墨初雪掀起被褥，委下身去穿鞋，兴致勃勃道：“素桐，去寻身男装来。”

素桐一惊，知晓自家小姐乃是为进学堂所为，可寻思着，墨初雪还这般小，要是就穿上男装，这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墨初雪日后，该怎么嫁人。

瞧着墨初雪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素桐只能叹气，拂了她的意，去寻了套男装回来。

墨初雪换完男装回来，素桐瞧着，若无这眉间梨花，妥妥的男儿身，任谁也瞧不出来是个姑娘，灰墨短衫，长发高束，丰神俊朗，洒脱不羁，若是素桐不知自家小姐乃女儿身，早被勾了魂去了，俊朗归俊朗，仍有几分娇媚。

墨初雪也不管自己如何，便跑了出去，“素桐，你快些跟上。”

素桐实在是难以跟上自家小姐的脚步了，方才歇息会儿，如今又要去何处，素桐喘了口气，大声喊道：“小姐！”

而后，素桐怎么跟也跟不上，只能在后面喊道：“小姐，小姐你等等素桐啊……跑、跑慢点！”

墨初雪跑着跑着，跑到家院，有一围栏，墨初雪来不及停步，一个侧空翻，过了去，动作流畅迅速，没有迟疑。

“穿男装果然方便。”

在院子里练武的人，注意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跑过，穿着男儿装，停下挥动大刀的手，且先不想动武。

墨初雪自顾自地跑着。

突然听后面传来一道沉重的男音，“何人？”

墨初雪回头看了一眼在院里练武的阿爹，喊了声回应道：“你闺女。”

墨镜棋一挥大刀，将大刀立着，重重地砸在地上，只听“哐”的一声。

他看着自家姑娘竟穿着男装，竟有几分怒意。也觉得，这男装的墨初雪同自己很像，不由自主地朝院内望了望，这要是让祁韵儿瞧见了，那可不得了了。

所幸此刻的祁韵儿还在后院处理事务，墨镜棋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墨初雪喊道：“初儿，岂敢如此胡闹，姑娘家，着男衫，如何说都是不合适的。”

墨初雪此刻奋力跑向墙边，一跃，踩着墙延，两步借力，一翻身，越至墙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一身男装，还真有几分英姿飒爽。

墨镜棋环胸，看着墨初雪，眼眸中有几分欣慰，点点头道：“初儿的武功有进步。”

墨初雪回首匆匆道：“爹，我先去学堂一步，您让素桐不必跟出来了。”

说着，便从墙顶一跃而下，墨镜棋都还来不及叫住她，墨初雪前脚刚走，素桐后脚便跟上了。

在院子里头寻不到墨初雪的身影，累得气喘吁吁亦不曾罔顾礼仪，她对墨镜棋作揖道：“将军，瞧见小姐了吗？”

墨镜棋冲着墨初雪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抄起自己的大刀道：“初儿已经翻墙离开，让你不必跟着了。”

素桐无奈摇头，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大街上，这位个子高挑，而又生的十分俊朗，眉间带有一朵梨花的“小少年”惹的不少姑娘回眸一看。

也瞧着眼熟，却也说不说上来，只是觉得好看罢了。一路上墨初雪也感觉到自己有所吸引别人目光，心中也不免怀疑，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看么？

墨初雪疾步如飞，绕进小巷里头，翻墙而上，动作不带犹豫，张望了一番，四下无人，一跃而下，翻进了一个院子，她现在翻墙可是越来越多了。

院子不小，静谧祥和，花草树木，假山小桥，涓涓细水，风景不甚好，墨初雪有些溺于这宛似山水墨画，隐于山林的感觉，轻轻勾起嘴角，迈步走过小桥，往想日后自己也要在山林中有这样的院落。

不远处是一座屋，墨初雪迈着步子走近，听见屋内朗朗的读书声。

墨初雪探了探头，放轻脚步，往屋内走，躲在墙边，靠着墙一步一步靠近，有两扇门，这是后座的门，墨初雪笑了笑，心下暗道:“天助我也。”

墨初雪朝内瞄了一眼，先生正在捧书提笔。

趁着时机，墨初雪贴着墙探着步子，迈了两步，翻了个跟头，到了离门最近的位置，立马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本书挡着自己，趴在桌上。

身旁的男子正疑惑，墨初雪指尖拉着他衣袖，比了个噤声。

墨初雪还在注意着先生，并未发现身旁的男子，一脸温和且好笑的模样瞧着自己……起初，男子也疑惑身旁怎的多了一人，当瞧见那人的眉间梨花，释然了。

墨初雪愣了愣，总觉得身旁的人有些，熟悉？转过头看着男子，男子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眉目温和，墨初雪一惊，那人是——三殿下。

墨初雪扯了扯嘴角，将头转向另一边趴着，堂堂三殿下不应有自己的先生吗？为何挤在这个小学堂。

如今洛凤城又瞧见她的男装，这，这让她日后还怎么见人，墨初雪默默将头埋进臂弯里。

洛凤城往墨初雪这伸了伸脑袋，轻声唤道：“初儿？”

墨初雪一惊，将两人之距拉开，表情复杂，回过头看着洛凤城，扯了扯嘴角，尴尬道：“皇，皇兄。”

洛凤城没忍住‘噗’地笑了出声，声音不大不曾惊扰正兴致勃勃授课的先生，“初儿，为何着一身男装？”

墨初雪深吸一口气，干笑道：“还不是为了……混进学堂来听课。”

墨初雪正一个人郁闷，教书先生，便瞧见了她，皱了皱眉头。

教书先生放下书册，看着缩在桌上的人，“坐在后面的小公子可是对老夫所教，有何异议？”

墨初雪目光炯炯扫着众人，眼睫上下颤动，内心疑惑着:在说我吗？

但愿不是。

看着众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墨初雪又抬眸瞧了瞧泰然自若的洛凤城，他只是笑了笑。她瘪瘪嘴，轻叹口气，好吧，就是她。

隧认命地站了起来。

墨初雪朝先生作揖道：“方才，学生出了神，未曾注意先生说了什么，望先生勿怪。”

教书先生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瞧着墨初雪，在台上渡步道：“小公子看的好面生。”

慌乱之下，墨初雪余光瞅着洛凤城，洛凤城温和一笑，起身行揖，对教书先生道：“今日宫廷先生身感不适，告了假，我便到先生这听学，而这位小兄台便是与我同行之人，突然到访，望先生勿怪。”

教书先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既是三殿下带来的人，老夫也不好多言。”

墨初雪抬眼看着洛凤城，松了一口气，洛凤城瞧着她，眉眼温和，轻轻摇头，浅浅一笑，几分无奈。

墨初雪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可谁知这教书先生竟开口刁难于她。

“既是三殿下所带之人，定是聪颖之人，老夫有一疑，不置可否与小公子一同探讨？”

墨初雪看着洛凤城，眼眸中都在表达着‘救救我’！洛凤城耸了耸肩，叹气摇头，即之落座看着墨初雪，眼神以示四字‘好自为之’。

墨初雪深吸一口气，对着教书先生拱手行揖，沉着声低着头，道：“先生折煞我了，探讨不敢，还请先生指教。”

教书先生捋了捋胡须，一副高深莫测道：“小公子可否说说，当今世人皆谈女子不可上战之事？”

墨初雪眉头一皱，凝眸深思。

即之深吸一口气，且听她娓娓道来。

“虽如今我瑜擎未有女子上战场，但是，自先帝立法以来从未罢除女子上战场一法。”

随即顿了顿，抿唇思索片刻后道：“众所周知，公孙皇后，在先帝未曾一统江山之时，便是与先帝一同征战四方。也是那时，先帝立法，特令女子可登战场。”

转念又道：“至今此法也未被废除，战场再未见女子，可一直留有红娘军。以此说明，我瑜擎国泰民安、盛世太平，女子既能上阵杀敌，也可安享静好。从未有言之女子唯有困于四方大院，学女红，女子可学女红，却不止学女红。男子心胸开阔，不已三纲五常圈之，亦是瑜擎至明。男子亦可，女子亦可。”

“如此说来，男子学女红，倒也并非羞人之事。”

墨初雪说完，众人看着她，沉默不语，缓缓有人举一反三。此乃先卫，若有此感，本从国之己言，追之畅言天下大同。墨初雪看向洛凤城，他只是笑了笑，温和清雅，让她心安。

教书先生捋了捋胡须，目色中是欣慰：“很好，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即之又问道：“敢问小公子名讳，令尊是何人？”

墨初雪愣住，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她自始至终低着头，唯恐一抬眸自己被认出来，拱手行揖，道：“在下名唤墨初雪，家父乃是墨镜棋。”

教书先生先是一惊，见她抬起头来与他对望，随后又看了看她的梨花朱砂，放眼这瑜京城，也就这一个人了吧。后是疑惑，将军之女，为何要换成男装潜入学堂？而自己也未曾注意，许是人将头快埋进衣衫里，仿佛做错事般，他才认不出。

而后想起瑜京城对这位将军之女的传闻，翻墙上树，曾经还在树上偷听先生讲课，混入学堂被赶出……也心下了然。

教书先生道：“将军之女，果然名不虚传啊。”

墨初雪扯了扯嘴角，低下头，这一次或许又要被赶出去了。

教书先生摇摇头，叹了叹气，“墨小姐就这般想上学堂？”

墨初雪瞧着教书先生，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道：“小女子是因生性活泼，在瑜京城也有不少传闻，所以，教女子的学堂不肯收我，其他学堂也不肯要我，所以……”

墨初雪紧抿双唇，索性将心一横，道：“听闻先生的学堂，不会过多管束学员，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便女扮男装，来试试。”

教书先生摇摇头，长叹道：“也罢，日后你便到这学堂来听课吧，不过日后，倒不必效仿今日着男衫了，如若是墨姑娘自己喜欢，那老头子我也不多言了。”

墨初雪一听，眼眸一瞬仿若点上星光，立即拱手谢道：“谢先生。”

教书先生笑了笑，即之又严肃道：“话虽如此，但若是课业跟不上，同他们一样，都是要挨罚的。”

“谨记先生教诲。”

出了学堂，在集市上，墨初雪拿了根糖葫芦，一蹦一跳的走着。

洛凤城跟在后面，无奈喊道：“初儿走慢些，这人多，小心点，别摔了。”

墨初雪小跑到洛凤城身边，啃下一颗糖葫芦，笑嘻嘻道：“皇兄你知道吗？”

洛凤城看着墨初雪笑了笑，静静地听她说着。

“我这辈子都不敢想我居然还能被学堂收了。”

墨初雪啃下一颗糖葫芦，鼓着腮帮子说道：“以前，哪个先生不嫌我闹腾，如今被收了，估计还是托了皇兄的福。”

洛凤城被墨初雪逗笑了，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什么托了我的福，今天初儿表现不错，才被先生收了的。”

抬手撩起墨初雪鬓边的碎发，“我的初儿这般好，不过是那些先生，有眼无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