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流年

春风吹拂，柔和的阳光覆盖着大地，小草在日光的沐浴下吐出了嫩嫩的绿芽，如此风和日丽的一天，正适合来一场户外高尔夫球比赛。

今日，霍晋濰比卓文楷和谭俊海这两个老友来得都要早。刚刚取出装备，合上车尾箱，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Howard？”

条件反射式地扭头，看到离自己两个车位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小女人，正笑靥如花地盯着他。

“Jennifer！你怎么会在这儿？”霍晋濰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

“真的是你，我还怕自己认错人了呢！我已经回来香港工作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女人下意识地用余光扫视了周边，“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我还约了朋友。”

“阿Jim？或者Kelvin？”

“嗯。”

听到肯定回答的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Howard，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的念旧。我是说你的爱好，还有……朋友。”

“也不是的，人都会变。只不过，爱好不是一天两天就养成的，友情也是经过了多年时间来维系的。”霍晋濰的语气始终淡淡的，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说：“我先进去了。”

“诶～”怕自己过后会懊恼，Jennifer赶紧喊住他，对方回头，没有说话。

“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也许日后，还会有见面的可能。”她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埋藏心底的话。

“不必了，我其实不常在香港。”男人说完，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Jennifer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发呆，刚刚回港那几天，好不容易在跟自己做了一番思想争斗之后，一咬牙拨通了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机通讯里，接近7年的他的号码，那机械的声音响了漫长的十几秒之后，一把甜美的女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你好，请问……Howard在吗？”

“Howard？Sorry，小姐，我想你是打错电话了。”另一头的女人礼貌地笑着提醒她。

“那请问，这个手机号，你用多久了呀？”

“大概3年了吧。”

“好的，谢谢，打扰了。”

放下手机的她，有些失望又心怀希望。可是就在方才，霍晋濰抬手看表的动作犹如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浇落—她分明还看见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卡得牢固的、醒目的婚戒！那位新的机主说，手机号已经用了3年，所以，他结婚也已经3年了吗？不死心，还是不死心。就算3年又怎样呢？然而，当他连新的联系方式都拒绝提供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自量力。是啊，霍晋濰是何等优秀的男人？难不成到现在，她还有资格对他提出任何要求吗？

“Jennifer！”萧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却不见你的身影，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这里我都来第三次了，怎么可能迷路呢？我们走吧！”Jennifer说完，亲密地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

萧安Sean，是游轮大王萧竞萳的独生子，最近正在热烈追求Jennifer，送花、送吃、约看电影，甚至接吻，甄霓小姐都照单全收，唯独不愿点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进入球场没多久，眼尖的谭俊海阿Jim就率先发现了端倪，冲着卓文楷使眼色，收到信号的Kelvin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位曾经熟悉的性感尤物。

“喂！你们俩当我透明的吗？何必大惊小怪的？我已经见过她了。”霍晋濰一手扶着球杆，一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说。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一会儿打完球，不如我们三兄弟去Green.Light喝一杯吧？”Kelvin提议道。

“我没意见。”阿Jim耸耸肩、摊摊手。

面对二人不约而同投过来的目光，Howard只好开口说道：“No.problem.(没问题)。”

从清水湾高尔夫俱乐部出来，仨人去了附近的海鲜酒楼大快朵颐，之后，又各自驾车前往酒吧。

“Simon，唔该，一打啤酒。”入座后，谭俊海就扬手冲着吧台的酒保喊到。

“好久不见了喔！喝得尽兴啊！”眼疾手快的Simon把一桶冰镇啤酒放在桌子上。

三个大男人谁也没说话，各自取出一支啤酒，默契地碰了一下，Kelvin只是喝了一小口，起身去往吧台要了两碟小吃。

“斋喝哪有什么意思啊？得有花生和卤水餸……酒啊！”这才一转眼的功夫，Howard和阿Jim就已经喝到第3瓶了。

三个从小时候穿着开裆裤开始，就建立友情的男人，彼此之间的那点儿小心思又怎会瞒得过彼此呢？一个，破天荒地在7年后，偶遇了那些年来爱的死去活来的前女友；另一个，被已经谈婚论嫁的未婚妻无情劈腿戴绿帽，这坎儿，的确不是三言两语劝一劝就能轻易跨过去的！得，看来这二货，今晚不喝到断片是不会罢休的了。既然是自己提议要来此地的，那么也该好人做到底，有义务把他们安全送回家！于是，本该“三人把酒言欢”的画面就变成了，一人往嘴里不停塞零食，另外两人不断机械碰酒瓶的场面。

车子快到霍晋濰所在的小区时，Kelvin拨通了钟施琳的电话。4月初的香港，还有几分凉意，站在路口的她，跺着脚哈着气，有些后悔没有披一件薄外套就下楼。好在，也没几分钟，远远地就望见了卓文楷那辆闪着光的兰德路华。

“怎么回事啊？喝得这么醉。”女人紧皱着眉头，霍晋濰沉重的身躯靠在轻盈的太太身上时，让她踉跄了一下。

“这还不是因为阿Jim吗？失恋两三个月了，都走不出来，我和Howard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这不，还得有人负责开车嘛！不说了，阿嫂，麻烦你了，我还得把另一个酒鬼送回家呢！Howard的车我已经帮忙喊了代驾，车钥匙他会放在你们一楼的储物柜里，明早去拿就行。”匆匆忙忙地交代完这些，Kelvin就快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钟施琳不禁叹了口气。

“Howard？Howard？”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脸。身高一米八、体重70几公斤的醉酒男人，让只有一米六，刚好90斤的她苦恼至极。

“老婆！”霍晋濰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道。

“嗯，你自己能走吗？”

“当然可以！”男人说着，立马就挣脱身边的人，迈开长腿，怎知下一秒就险些摔倒，还好，她就在他的身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烂醉如泥的先生挪到卧室的大床上，此时的钟施琳，连额头上都汗涔涔的。她帮他把鞋袜脱掉，又进了浴室，把干净的毛巾用温热水浸湿，给他擦拭额头和脸颊。

“老婆～”霍晋濰一把抓住她握着毛巾的手。

“我在呢！先给你擦擦脸，你放手，嗯？”太太温柔地哄着他。

“I.love.you.老婆，I.love.you.so！”一场突如其来的表白之后，霍晋濰瞬间进入了梦乡。

钟施琳盯着他静美帅气的睡颜，总觉得今晚的他，让她感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他向来克制又隐忍，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借酒消愁？结婚6年来的今晚，是她第一次瞧见他这副模样，可又不得不说，平常总是衣冠楚楚示人的先生，原来酒品也是一流。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低头看了眼，发现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昨天打球时的运动服。用双肘撑起上半身，顿感脑袋剧烈地痛，让霍晋濰忍不住“嘶”了一声。

“老婆！老婆？”没有回应，扶额蹙眉，才想起这个时间点，太太多半都已经回铺头去了。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住开机键，屏幕复原时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有关工作的。点开WhatsApp，信息提示音也响了好一会儿，置顶那条是钟施琳发来的，上面写着：给你熬了醒酒汤，在保温壶里，别忘了喝。P.S.浴室有你的换洗衣物。

霍晋濰立马下床，光脚穿过走廊，来到餐厅，餐桌上果然放着一支宝蓝色的水壶。拧开壶盖，把汤倒进碗里，伸出舌尖试探了一下—还有些烫嘴。于是便拐进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凉。

一切就绪后，霍晋濰决定更衣，回一趟公司。走进卧室旁边的衣帽间，拉开最常用的衣柜，并未找到合适的衣裳，遂掏出手机，拨通钟施琳的电话，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有些得意—这就是娶一个服装设计师老婆的最大优势了吧！然而，对方并未接听他的电话，十有八九还在忙碌中。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嘴里碎碎念叨着，一手拉开衣柜靠近墙角的那扇门，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套黑色的男士西装，这很显然是他会喜欢的、为他量身订造的西服。想到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了好看的弧度，迫不及待地换上身，在全身镜前满意地自我欣赏着。然后又溜进书房，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步履轻盈地出了门。

钻进Lexus570豪华版SUV的座驾，启动车子，还未离开小区，就接到了太太的回电。

“睡醒了？醒酒汤喝了没？”

“喝完了，一滴都不剩，多谢老婆！我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Howard心情雀跃地说着。

“好，那你小心开车，收线了。”

“诶！等等，不如你仔细想想看，今晚想吃什么吧？想好了打电话给我，我来安排。”

“今晚？”Celine显然还是云里雾里的。

“嗯。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你的农历生日，我们去撑台脚（二人世界）啊！”霍晋濰提醒道。

钟施琳低笑出声，小时候，家里就鲜少为她庆祝生日，导致她对自己的生日也不怎么看中，霍家每个人的生辰她倒是牢记于心。

“既然这样，难道不是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要送什么礼物给我吗？”

回到公司所在的大厦，刚走出电梯，秘书Miss.Ho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Mr.Fok，我这里有两份紧急文件需要你签名的。另外，下午3点的视频会议提前到上午11点，你还有43分钟的准备时间。还有，黎生找你，好像有急事。”

霍晋濰停下脚步，接过何小姐递过来的文件，快速浏览后，在右下角签下大名。

“Ada！”

“嗯？”何小爱推了推镜框，竖起耳朵，随时准备接收老板的工作指令。

“你这款新的香水太呛了一些，适合下班后去PUB放松用，还是原来那款薰衣草香的适合你，我只是……提个建议。”男人说完，冲她挤了个不失礼貌的假笑，然后迈开长腿，剩下一脸懵的何小爱。

“你找我？给你5分钟，长话短说。”霍晋濰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大门，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说道。

“嗯，明后两天你又得出差了，这次去希腊。上回他们的人来香港，没把事情谈妥，这次靠你了。”黎炜德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向他。

“Wade，不如，我跟你的岗位调换一下吧！”霍先生的脸上写着“不快”二字。

“好啊！要不你和太太生一个BB先啦！”男人瞥了他一眼，转身，“不对，应该来说，只要Celine怀孕了，我立马接替你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婆了？Mr.Lai。”男人一脸鄙视地说。

黎炜德的父亲是本土的地产大亨，在香港回归前后那几年，黎父就已经跻身于富豪榜前三的位置了。只不过，身为幼子的黎炜德根本不想继承家族产业，加上，与靠炒楼发家的父亲之间，观念上有些冲突。港大毕业之后，前往瑞士攻读硕士学位的他，与同为香港来的霍晋濰一见如故，两人先后一年回港。他的公司初见雏形之时，向Howard伸出了橄榄枝。由于当时的他初为人父，在划分职责之时，仗义的霍晋濰便自觉主动地把“海外业务”这一块揽上身，负责国内贸易的黎炜德也不可能整天留港，偶尔还是要飞上海、北京、杭州这些大都市，为了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久而久之，，霍晋濰就接下了所有需要出差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