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般若

女子哭了，“离尘大人，你教我惩罚负心人的手段，说我夜夜钉锤含他血液真名的草人，便可使他折磨致死，可却又暗中保护他！”

星野离尘安抚死者，保护活人，是我星野离尘的责任，你们已经死生异路，不可相近。

“死者？！”女子吐着烟雾问道，“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星野离尘正是。星野解释道，

星野离尘那日我在京城中遇到你，知你只是一个亡灵，因有愿在身，所以游荡街道中，成为寻找故人的浮游灵。人死，则应踏往六道轮回，若不及时，在这四十九日里出了差错，便成恶鬼。

女子此时方有领悟，“变成恶鬼非我所愿，只是这男子对我弃如敝屣，太是可恨。当初花前月下，美酒管弦，是何等欢乐，后来光阴似箭，韶华易逝，欢乐不再，恍如梦境，难道恋爱时所说的生生世世都是谎言？自小乳母教导五德，温良恭俭让，我压抑自己不可怨恨，每每站在高处对着京城望眼欲穿，只生悲凉。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最后的日子我形容枯槁，宛若恶鬼，服侍的仆人无钱可领，纷纷逃匿。最终饿死病死在树根下的一刹那，积累的怨恨还是压抑不住，助我生成般若，危害世间。您的道理我懂，离尘大人，可我怨哪！”

星野离尘请您去吧，适可而止。

星野对她鞠躬道，但依然死死站在原地，不叫封印破坏。

园中纳言惊惧稍息，想来也知道了对方身份，跪在那里磕头不止，额头破了皮流了血，“我许久不来，应该就是分手的标志，何必继续纠缠呢？没来找你，你也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啊，应该另寻他路啊。总之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息怒离去，我会寻你遗体，好好安葬。”

女子呜呜哭了，看到心爱的男子这般，她不知是悔，还是惜，泪流不止。

而凤麒感动不已，也跟着流泪了，他盯着恶魔般的女子面容，兀自走过来，跪在她面前，全然不顾星野的低声阻止，

凤麒请去吧！

他抬头，纯真地望着她。

女子的冷手抬起，从凤麒额头滑过朝露般清澈的双目，又沿着花瓣般的嘴唇而下，直至一泻而下的乌黑长发，最后捏着前胸的玉龙，慨叹道：“你就是当年那个持玉而生的皇子？一晃眼寒暑易变十八次矣，昔年园大人也如您一般俊秀不凡，体贴心善哪，叫人沉迷。”

她扬起身子，再无可恋，一阵山风袭来，她如同烧焦的枯木灰一般轰然破碎，只留下一个草人落在凤麒跟前。

就着凌晨的曙光，在面向京城的山头上，凤麒最终找到了女子的遗体，她躺在盘根错节的古木树根边，被枯草遮掩住了。

女子手里还握着一张绢纸，有园中纳言的字迹写道：

勿为解兮裳下纽，

朝颜花色虽易移，

除却我外兮莫相受。

再后面，换了一种字迹，写道：

双双结兮此下扣，

除却与君重相逢，

断不独解兮愿厮守。

情人分别之际，会象征性地互结对方裳下之纽扣，除非重逢不解开，以示两情相许之约。想来那时候园中纳言还有才情，引经据典以取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