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般若

阳泉二年的早春二月，是凤麒亲王第一次见到阴阳师星野离尘的日子。

适值早春，梅花初绽，凤麒本打算去倚梅园赏花，但午后刚过，宫中就传令，叫他入内面见天尊。现任天尊是他的弟弟，自去年父皇离京后，弟弟凤洋携神器登基，成为新皇。他是王朝第五十五位天尊，同时也是迁都朝歌以来的第十一位天尊。凤麒不敢怠慢，立马穿上束带，坐牛车来到宫中。

天尊坐于清凉殿，等待觐见。凤麒上殿之后，发现并无其他朝臣，只有小厮数个，他赶紧下跪拜见。少年天尊示意他来到近前，坐于左手边的垫子上，开口道：

凤洋今日一早遇到苦恼，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请皇兄前来商量。

凤麒一听，想到弟弟平日里从不跟自己议论朝事，今日竟专门叫来透露烦恼，莫非是重视自己的前奏？他立马正襟危坐，听天尊慢慢道来。

原来，少年天尊有一只宠物猫，它浑身漆黑如墨，两眼有神，很受天尊喜爱。凤麒见过，那只猫是去年端午时节供职图书寮的冷泉家供奉的，说是南洋产物，举世罕见，凤洋见黑猫腰肢优雅，竟拖着两条招摇大尾，甚是喜爱，于是给予它叙爵五位的身份，成为御猫，并顺便赏了冷泉家的次子一个小官职。而今日清晨，黑猫坐在廊下蹲着晒太阳，专职乳母觉得早春二月清冷无比，于是叫黑猫入内，结果黑猫不听使唤，她去抱，黑猫却逃跑了。后来等她找到的时候，发现黑猫竟然正跟一条白狗打架，白狗仗着个头大，又在自己地盘上，对黑猫又抓又咬，弄得它身上的黑毛都乱了。

天尊很生气，以照顾不周为由替换了乳母，至于白狗，因它以下犯上，命宫人打了一顿后判流放之刑。

凤洋问题是，

少年天尊说道，

凤洋午饭的时候，它又回来了，在宫门前吠叫不止。

女官们觉得很可怜，听着长久的吠叫声，都议论纷纷，说它自小出生在宫苑内里，十年来威风凛凛，节日里穿上华服，戴上花圈，跟在贵人们身侧，是何等有威势，如今老了，竟遭此下场，真叫人觉得寂寞啊。

凤洋有女官也劝我放它进来，皇兄以为呢？

凤麒抬眼，恰好对上弟弟的眼睛。凤洋虽然不过十五岁，身量还未长成，但眉宇间透露着英气，玉树临风的样子器宇不凡，而他看人的眼神里总是透露着一种逼视之感，叫人不敢随便敷衍。凤麒认识大狗，名叫白丸，自己出宫前的很多年里，都陪它一起玩过，如今它被打一顿扔了出去，听着叫人难受，于是劝道：

凤麒白丸在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有感情，况且它很受母后喜爱，就饶它一次吧。

其实，母后对白丸谈不上特别喜爱，她怕大狗，凤麒搬出皇太后，也是想叫天尊斟酌决定。

少年天尊冷冷地瞧了一眼，

凤洋正是因为它很受母后喜爱。

然后沉默了。

凤麒迷惑了，不知天尊所说何意，是饶恕白丸呢，还是依然治罪？可对方没有多说，他也不敢多问。于是垂首等待，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