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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春雨、清明(全书完)

乡村教师的血泪人生

清明,2015年的清明。化乐杉林老家。小山村依旧宁静。

此时,彭克忠坟上的杂草已经长了有三四尺高。烈日底下,彭雨和彭习带着不满9岁的彭景寒来到坟前,彭雨说:“寒儿,这两年你一直问我你爸爸去了哪儿。我想这个事迟早也要让你知道,你爸爸去世了,他永远呆在这个坟里面。”

彭雨指着哥哥彭克忠的坟墓对小侄儿说道:“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带你来给你爸爸扫墓,烧纸。他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现在,给你爸磕个头吧!”

面对墓碑,彭景寒眼睛都直了,居然是这样。孩子已经懂事,他竟然没有流泪,默默的呆立了有五六分钟,才轻声说道:“小叔,上次你喝醉了酒,去学校给我送衣裳,我问你:为什么我爸爸很久都没来看我了?你告诉我,爸爸去了天国。我一直不知道天国在哪里。小叔,你是不是想说,这坟里面就是天国?”

彭雨哽咽道:“我不知道里面是天国还是地狱,总之,你爸爸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你,离开了我们,但他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以后,你跟着我们,要坚强,要勇敢,要快乐——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

彭景寒这才跪下。静静的跪在他父亲彭克忠的坟前。磕下头去没有立即立起来,伏在地上弱弱的说道:“我爸爸已经死了,难怪我时常梦见他。”孩子脸色苍白,心里应该满是痛苦之情。他的性格和父亲一样善良,却一直没有一滴泪。

彭雨感觉心如刀刺般疼痛,悲哀道:“对,死了,死两年多了。”

彭习不停的抽烟,一根接一根,一直沉默不语。

半晌,彭景寒抬起头来,轻轻地说道:“昨晚,我还梦到爸爸给我糖吃。刚才我看了碑文,虽然有好多字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只有死人才住在坟里。小叔,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是怎么死的,我不懂碑文上面写的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彭习终于忍不住了,丢掉烟头,用脚踩灭后,狠狠地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用心给我记住了,你身负血海深仇:你爸爸是被奸人杀死的。”

孩子问道:“这个奸人是谁?”

彭习正要开口,彭雨已经提前说道:“关于这个嘛!说来话长,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详细讲给你听,你现在应该好好读书,好好的热爱生活。你清楚你爸爸已经离开了我们,以后的路要自己走。这就够了,别的不要多问。”

彭习不快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彭雨说:“我不想在孩子幼小的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彭景寒从坟前爬了起来,伤心地道:“原来我爸爸是被奸人杀死的,那么他肯定不在天国。我记住了。无论是谁杀了我爸爸,我长大后必定要报仇。”

彭习白了彭雨一眼,道:“你听到了吧!孩子已经懂事了,他自己会判断事非,你如果不想让他以后复仇,今天就不该带他来这里。彭克忠的事,我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这个事情,讲清楚好,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免得让他牵肠挂肚。”

彭景寒抓着彭雨的手,哀求道:“小叔,我还是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爸爸?”

彭雨摸着孩子的头发,道:“这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讲得清楚的,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小叔在工作之余,写了一部小说,书名叫《血祭苍山》,写的就是你爸爸彭克忠的事情,一生的事情,你长大后读完这本书就明白了。”

彭习可没这么不爽快,大声道:“这年头谁还给你去看书,还是让我来告诉孩子吧!寒儿你听仔细了,杀害你爸爸那个狗杂种名字叫胡海,现在在坐牢,因为花了钱,逃脱了枪毙。但他是受一个名叫胡远笔的死淫 妇指使,才去杀死你爸爸的,他们把你爸爸头都砍了,胡远笔那死淫 妇才是罪魁祸首,我不知道你心里边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彭雨生气道:“别给孩子说这么多。”

彭习冷笑道:“说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

彭景寒摇晃着彭雨的手,说道:“小叔,胡远笔是谁?我要杀了她。”

彭雨悲哀地道:“杀它!哎,那可是你妈妈,不管她如何十恶不赦,你都不该记恨,更不要说杀它了。她毕竟生下了你。我想,她应该已经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彭习走过来,抓起彭景寒的一只小手,大笑道:“这就对了,能说出这个话来,不管能不能做得到,已经是咱们彭家的小男子汉。你要永远记住‘胡远笔’这个名字,你小叔没告诉你实话,这个女人没有良心的,她的灵魂早已经交付给了魔鬼。你三四岁的时候,她为了弄钱养奸,几次想把你卖掉。杀掉你爸爸之后,她还请杀手四处寻找你的踪迹,要把你斩草除根。这种蛇蝎心肠的猪狗,她不配做你妈妈,让她多活一天都是错误。”

不能再给孩子灌输更多仇恨了。彭雨强行把彭习推开。当下他只希望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烦恼,虽然彭景寒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个不幸的苦命儿,但彭雨一直是要让他过上和所有同龄孩子一样的正常生活,要让他保持善良纯洁的童真,如果不是彭景寒一再追要父亲,今天也不可能带他来老家扫墓。面对彭克忠的墓碑,彭雨心想:看来这次是犯了一个错误,真不该让孩子来,回去之后必须设法弥补。

天上白云飘荡,彭景寒跌坐在地上,不再说话了,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孩子虽然还很小,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有了自己的想法。彭雨丢给孩子一把镰刀,道:“我知道,你会难过,不过你应该坚强,你爸爸虽然走了,但我们每个人都会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已经答应你爸爸要照顾你。你不要多想。现在,把你爸爸坟墓周围的野草割一下吧!你以后要认真读书,练武,长大后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做一个对人类有用的人,给你爸争光,给祖宗争光,知道吗?”

彭景寒默默地拿起镰刀,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彭雨和彭习并排坐在彭克忠墓碑前,彭习又点燃了香烟,说道:“你是不是心里也很矛盾?本来,我也没想过要把仇恨传递给下一代,可是那个胡远笔,他娘的,太可恨了。那臭婊 子真不该活。本来孩子在贵阳书读得好好的,你非得把他转到六枝,转到彭菊那里,你还说彭景寒在贵阳的行踪已暴露。胡远笔还没有留意到彭菊,六枝相对安全,说白了还是一样为了避祸,怕他遭到胡家毒手,其实你太谨慎了,我已经告诉你贵阳不是化乐,胡家来多少我叫他死多少,你就是不肯听,我认为六枝也不见得安全。幸好我已经找人监控了那婊子一举一动,它如果再敢兴风作浪,不用你出手,我有的是办法‘替天行道’:哎!你的意思,一直想让彭景寒习武,还不是希望他将来学成三招两势,好回来为父报仇。我是不反对让他去练武,但练武也没多大卵用,子弹和杀猪刀都比武术好用。”

彭雨摇头,道:“这回你看错了。我打算让孩子练武的目的,不是要报什么仇。彭景寒在贵阳生活了那么久,难道你没发现孩子身体很虚弱吗?这个孩子从小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照顾,落得一身的毛病,天晴下雨就感冒发烧,晚上做恶梦,冒虚汗,走路也没精神,一天到晚只知道发呆。你看他现在身高还不到一米三,可是他已经9岁了,同龄娃儿都比他高半个头。六枝现在没有一家像样的武术学校,我一直打算把他送到山东泰安武校我教练吴桐那儿,让他利用课余时间学点散打,只是时机不成熟,一则孩子毕竟还小,二来经济上面也跟不上。现在他只好暂时留在六枝小妹彭菊家上学,小妹家条件相对好一些,也能保护孩子的安全。所谓学武术说白了就是为了强身,和报仇一点关系都没有。以这孩子的脾气,他也报不了什么鸟仇。当初胡家到处追杀他那阵子,我一个朋友刚好在东京做太阳能光伏生意,他建议把孩子送去东京,我也没同意,当时我是真没钱,加上我也不喜欢小日本。关于练武强身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如何让他平安活下来可比什么都重要,胡家那边,大意不得。”

彭习叹息道:“是啊!这孩子是太弱了,在贵阳读书那时候,我经常去看他,老师见面就反映,他上厕所也不敢叫老师,经常把屎和尿拉裤裆里,我家洁儿比他还小两岁,又是个小女生,偶尔还打他,打他他也不还手,默默的承受,悄悄的落泪。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孩子是太需要锻炼了。不过和所谓锻炼比起来,活下去才是当前第一要务。监控胡家的事你既然交给我干,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放心吧!彭景寒远比同年孩子懂事得多,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习惯了倚人篱下的生活,学会了低眉顺眼,看人脸色。长此下去对他成长不利。其实我是这么想的:也许把仇恨的思想灌输给他,或许能让他变得更强大。”

彭雨说:“这个孩子打小孤苦伶仃,他所受的罪常人想都不敢想,现在又要面对这种不幸的人间悲剧,我们应该给他的是更多的关爱而不是让他记住仇恨。万一不小心误导了他,让他的人生迷失了方向怎么办?那岂不害了他。他还不满9岁,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来接受已经发生的这一切,对他的培养还得多费心思。其实我心里是希望,仇恨终止在我们这一代就行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别把后辈牵扯进来。”

彭习道:“只怕这不是你心里话,大家都知道,你比谁都更想报仇,甚至可以不择手段,我知道你一直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砍刀、炸药、枪支可一样不少。可是你是一个比较理性而冷静的人,你的顾忌太多,你的担子太重,你豁不出去,放不下来。彭克忠不幸惨死,说一句对他亡灵不敬的话,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我不希望彭家的子孙都像他这样。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做羔羊只会丢家族的脸。这块碑立得好,当彭家子孙后代看到彭克忠这块墓碑,只怕这段仇不被记下都做不到。我恰恰认为,凡是彭家的男儿都应该记下这段仇恨,血债终归要血来还。”

彭雨摇头,叹息道:“或许吧!杀猪刀永远不会过时。我还记得当初在水城的时候给大家讲过,复仇分三步:誉论、法律、杀猪刀。我好像是这样说的,也是按这个步骤实施的。看来前两步已经没鸟用了。至于什么时候拔杀猪刀,这得看心情。这个事不留给孩子,不留给后代。我亲自来做,畜牲嘛!杀猪刀最是管用了。我不在乎做一回武二郎。”

彭景寒回来了,野草将他稚嫩的小手划得血迹斑斑。

孩子还回镰刀,垂头立在一边。

彭雨宣布回家的时候,彭景寒默默走到父亲坟前,再次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给他的父亲烧了一些纸钱,这才立了起来。这回彭雨和彭习都注意到了,孩子已经泪流满面,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哭了,却依然不出一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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