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怕苦

听见他的声音，女人倏地翻过身，她看着他，消瘦如鬼的腮帮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来，灰蒙蒙失了光彩的眼睛也在这一刻重新发了光，他看见她蓝色的发帽下一点点如胡渣般稀碎短小的发渣，那下面可能是光秃秃的令人绝望的头皮，他不敢再想下去。

“青峰，我就知道是你。”

女人露出微笑，这抹微笑竟给她的惨淡的脸带来一丝回光返照的美，见她这样，江.青峰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曾经……真是造化弄人……怎么会这样的呢……

“书怡……”

他顿了顿，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手里沉甸甸的蛋糕盒子却突然拉回了他的注意，他勉强笑了笑，故意提高了音量。

“书怡你看这儿！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林书怡一愣，明白过来他是故意装傻的，只是想逗自己开心，这样一个明显的COVA logo的包装，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又笑了，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的笑容，江.青峰看着她不复美丽的脸，却似乎在她脸上窥见昔日少年时期，他们两小无猜的模样。

江.青峰便也低下头，傻傻地笑了。

“傻二哥！”林书怡突然唤他。

“？”江.青峰猛抬起头，憨憨模样似乎仍是昔年少年。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本小姐的最爱呈上来！”

“嗻。”江.青峰配合道。

他看着她笑得眯成一条缝的月牙眼，把蛋糕拆了包装，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她，就像捧着一盘易碎的绝世珍宝。

“果然是我最爱的Mango Cream Dome……”

林书怡搞怪地咧了咧嘴，却不伸手去接，反而微微张开嘴巴，示意江.青峰。

“得寸进尺哦。”

他开玩笑道，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替她拍好枕头，调整好了坐姿，才拿起蛋糕的小银勺，投到她早已张得大大的口中。

“很甜，二哥你也尝尝。”

林书怡弯弯眼睛地看着他，一副期待的模样。

江.青峰顿了一下，拿起银勺挖了一点点蛋糕，他形状美好的薄唇微抿。

“嗯，真的很甜。”

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记忆中有人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喜欢吃甜食的人，多半是因为害怕苦。”

当年只有七岁的林书怡，也掰着白白胖胖的手指头，煞有其事地数着。

“我最讨厌苦涩的东西了！咖啡，巧克力，苦瓜……”

说着还夸张地捏住了小鼻子，用手拼命地扇风，可爱模样逗得周遭大人都哈哈哈笑了起来，“还有奶奶房里的中药味儿……”

他看向林书怡，透过雪白精致的纱窗，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笑容灿烂明媚，仿佛比清晨突破地平线的第一抹曙光还要耀眼，似乎仍是当年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是……江.青峰知道，这些都是林书怡装出来的，为的只是不想他担心。

这半年多以来，她的所有时光都交付在了这间白的刺眼的病房，交付给了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痛苦的化疗，交付给了这些，永远也吃不完的，苦涩难闻的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