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云残雪扶着额头从床上起来了。“我还真是个彻底的笨蛋，母妃，皇儿谢过您了。”

　　起来后云残雪把自己收拾妥当就开始等着云子儒来接他了。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师兄，我可以进来吗？”是出莲碧落。

　　“进来吧。”云残雪应声道。

　　殿门被推开出莲碧落那张美人脸就逆着朝阳出现在了云残雪面前。自家小师弟这张脸真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啊。

　　“小师弟，昨天晚上睡的还习惯吗？”云残雪觉得出莲碧落初次来到陌生地方会不会不习惯？虽然他更确信出莲碧落修炼了一整晚根本就没有睡觉。

　　“多谢师兄关心，师弟睡得很好。”出莲碧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那就行。”云残雪也不揭穿他，反正修仙之人连着一个月不睡觉都不会有什么事。

　　“九皇叔，您起来了吗？子儒来带您去看望皇爷爷了。”外面传来云子儒的声音，云残雪闻声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

　　“我该去看我父皇了，小师弟你……”云残雪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是不让出莲碧落去的话就有些不太好，要是让出莲碧落一起来的话怎么感觉那么像是带女婿去见岳父？等等！为什么要是女婿和岳父？

　　“我跟师兄一起去。”出莲碧落很干脆地做了决定。

　　“那就一起吧。”云残雪也不是墨迹的人，既然出莲碧落都不介意他还介意个毛线团。于是云子儒就看见了自家九皇叔和他的小师弟在一间屋子里面出来。

　　等等！九皇叔的师弟不是住在另一间屋子里吗？那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个屋子里面出来？而且还是从九皇叔的屋子里面出来。突然之间云子儒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随即内心嘎登一声，他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虽然九皇叔看起来很温柔很好说话但是他的师弟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这要是一剑劈过来他就是连个渣都不会剩下啊。此时，云子儒的脑补冲着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新奇的方向脱缰狂奔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

　　“子儒？子儒！你怎么？”

　　“啊？啊？九皇叔您叫我？”此时云子儒才从自己脑补的深沟里面挣脱出来，此时再看云残雪他忽然有一种不愧是修仙之人，果然与常人不同的奇妙感想。

　　“当然是叫你，你刚才怎么回事？在发什么呆？”云残雪有些好奇地看着云子儒，他觉得云子儒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至于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没什么没什么，九皇叔侄儿现在就带你们去见皇爷爷。”云子儒急忙强调了没有事之后就给云残雪他们带路了，因为云残雪不喜欢坐轿子的缘故所以他们只能徒步走去老皇帝的寝宫。

　　云子儒便在前面带路便用余光打量着云残雪和出莲碧落。

　　九皇叔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今天居然连轿子都不能坐了？九皇叔的师弟看起来这么美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里居然这么勇猛，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愧是修仙之人，果然不是吾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的啊。

　　以上，就是云子儒在去老皇帝寝宫的路上所有的心里变化了。以至于之后他看自己的九皇叔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的同情，搞得云残雪稀里糊涂的。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老皇帝寝宫的门外。

　　“皇爷爷，九皇叔来看您来了！”云子儒并没有让下人传唤而是直接和里面的老皇帝喊话。

　　过了一会寝宫里面传出来一道苍老但是依然硬气的声音。“进来吧。”

　　得到允许云残雪立即快步推开门走了进去。扑鼻而来的时苦涩浓郁的药味，同时云残雪也感觉到了浓郁的死气。然后走到里面的时候云残雪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头发全白骨瘦嶙峋的老人。

　　“父皇！儿臣不孝！”看到老皇帝的第一眼云残雪便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发热险些落下泪来，他急急忙忙的扑到了老皇帝的床榻边紧握着自己父皇瘦削干枯的手。曾经就是这双手拿着长枪牵着缰绳保卫北凉雪国的和平，也是这双手搀着他蹒跚学步抱着他举高玩耍，可是现在这双手老了，它的主人也老了。

　　“小九，你回来了。好好，回来了就好。”老皇帝紧紧抓着云残雪的手昏黄的老眼把云残雪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一句话让云残雪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他的父皇，在他回家的时候只说了回来了就好，可见父皇没有一天是不想念他的。终于，把他给盼回来了。

　　“别哭！小九，我北凉雪国的男儿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你不能给父皇丢脸！把眼泪擦干净！”老皇帝看见云残雪的眼泪瞬间语气严肃的起来，仿佛还是那个威武的将军那个严慈的父亲。云残雪闻言立即擦干了眼泪努力的把眼眶中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这样才对。小九，父皇老了，再也不能守护北凉雪国了，以后就靠你和子儒了。你要记住，尽管你不在北凉雪国长大，但是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北凉雪国的九皇子。”老皇帝牵着云残雪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父皇您放心，小九在一天就会守护我北凉雪国一天。儿臣誓与我北凉雪国同在！”这句话云残雪是发自真心说的。如果极北之地的怨冤渊真的打开了他也一定会回到这里和北凉雪国的人同生死，他们只会进不会退，因为他们不能退。

　　“好！这才是我北凉雪国男儿本色！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老皇帝激动的拍着云残雪的手。他养的儿子就没有一个怂的。其实现在之所以是云子儒这个隔辈人做皇帝，只是因为近些年来极北之地时常有妖兽出现危害百姓，他的那些儿子带人去清理妖兽可是能回来的却没有几个。如此这般老皇帝的儿子全都被掩埋在了极北之地的风雪之中，如今只剩下了云残雪一个。

　　“父皇，您不要太激动要注意身体……父皇，稍后我想去看看母妃还有皇兄们。”云残雪扶着老皇帝在床边依好。斟酌了一会才说出了后半句话。

　　“也对，你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他们。这样吧，你现在就去吧。晚上到父皇这里陪父皇用晚膳。”老皇帝点了点头随即头一转看到了站在云残雪身后不远处的出莲碧落。

　　“小九，这位是……”虽然现在老皇帝已经看不清稍远一点的东西了，但是凭借他多年的阅人经验也知道出莲碧落必是一个人上之人。

　　“父皇，这位是我的小师弟出莲碧落。我们这次原本是来出任务的，顺便回来看看你们的。”云残雪立即把出莲碧落拉到近前来好让自己的父皇可以看清楚。

　　“他和你母妃长得可真像啊，都是难得的大美人。小九你以后可要对人家好一些可不要负了人家。”

　　“父皇您在说什么啊？这是我师弟不是我道侣！”云残雪差点炸毛了！他父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会就傻了？这绝对不是他那个聪明机智英明神武的父皇大人！

　　“九皇叔我忘记跟你说了，皇爷爷可能是年纪大了脑袋有些混乱的缘故，时不时就会这样子……”一旁的云子儒有些难为情的说到。虽然皇爷爷说的可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怎么会看不出来其实九皇叔才是被照顾的那个？所以果然还是又犯病了吗？

　　“我知道了。”云残雪点了点头然后温声的对老皇帝说到，“父皇，您先好好休息吧，儿臣去看看母妃和皇兄他们，等晚上儿臣就来陪您用晚膳。”

　　“记得带我儿媳妇来，不然你也不用来了！”老皇帝理直气壮地说到。现在云残雪是确定了他老爹是阿尔兹海默症前期了。

　　“走吧走吧走吧……”云残雪摆着手一脸生无可恋的被云子儒带出了寝宫。

　　“咳，那个小师弟，我父皇年纪大了，刚才的事你不要介意啊。”出了寝宫云残雪尴尬的对出莲碧落道着歉。

　　“无妨。”出莲碧落倒是大度的没有说什么。

　　“九皇叔，你……”云子儒原本打算问问云残雪去不去皇陵的时候却被云残雪抬手打住了。

　　“子儒，你先回去吧。去皇陵的路该怎么走我记得，我和小师弟一起去就可以了。陪了我们这么久你应该积压了不少政务吧？你先回去处理吧，我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云残雪看了一眼出莲碧落征求他的意见。出莲碧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答应和云残雪一同前往皇陵。

　　云子儒看了看云残雪又看了看出莲碧落后躬身道：“那侄儿就先回去了。”然后就如同云残雪说的那样回到御书房去处理已经快要堆到房梁上的奏折。

　　“小师弟，陪我去皇陵吧。”云残雪率先往前方走去出莲碧落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走在去皇陵的路上云残雪出奇的沉默，出莲碧落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二人总算看到了隐隐约约的高山，以及山上影影绰绰的雪白墓碑。

　　“山顶上的是我北凉雪国初代国主鼻祖云遮天的墓碑，之下则是远祖云出岫之位，然后是太祖云落日之位，列祖云采权之位，天祖云莫边之位，高祖云守世之位，再往下则是我的兄长与母妃的了……”说着云残雪看着远处大约再走过几个山坡的地方，那里密密麻麻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覆盖着一块墓碑。“那里，葬的都是我北凉雪国历朝历代为了维护北凉雪国安宁而牺牲的忠勇之士，如今已经有一千三百七十九万四千六百二十五座墓碑了……”

　　云残雪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手中象征着他九皇子身份的那个令牌。他手中的是子牌在士兵墓地处有一块和令牌材质一样的水晶碑也叫母碑，只要在母碑上面刻下字迹子牌也会有感应自然上面会浮现母碑上面所写的字。在云残雪离家的这一段时间子牌的数字每天都在增加着，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说完云残雪也没想让出莲碧落回复什么而是继续抬脚往那座种满墓碑的山上走去。那座山很高很高，可是如今墓碑也到了半山腰的地方了。

　　“母妃，儿臣回来看您了。您这次可是没法蹂躏儿臣的脸了，也没法再监督儿臣背书了……”云残雪跪在一座墓碑前低低的喃喃着。墓碑上面的字迹是帝妃赫兰兮之位。

　　此时出莲碧落不知何时也跪在了云残雪身旁。

　　“小师弟，这是我母妃，你其实不用跪的打声招呼就好，我母妃还是一个很宽容的人的。是吧，母妃？”云残雪转头看向墓碑，见到出莲碧落没有起来也就不管了，怎么说自己的母妃也是长辈，小师弟是小辈跪也没什么的。

　　“怎么样母妃？这是我小师弟，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是不是比您还好看那么一丢丢？我知道您听到我这么说肯定会生气骂我小混蛋的，但是这是实话。您以前不是都教导我大丈夫要诚实守信的，所以我可不能说谎啊。还有哦母妃，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而且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后期了，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儿臣了，当然也没人敢。我刚到飘渺宗的时候都是三个师兄们照顾的我，我那时候过的还不错，你不用挂怀。对了母妃，前些日子儿臣在修仙大比里面获得了第一名，怎么样？我给您老人家长脸了吧？母妃……”絮絮叨叨云残雪把自己这些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在自己母妃的墓前都说了一遍，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移到西头了，在血红的夕霞的映照下云残雪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了，而出莲碧落也跪在一旁一言不发陪了他好久了。

　　“母妃，不知不觉都和您说了这么久了，您也该烦我了吧？正好，儿臣之前和父皇约定好了要去他那里用晚膳的，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母妃等以后儿臣有时间了再回来看您。母妃，儿臣走了。”对着墓碑磕了一个头云残雪一撩下摆干脆地站了起来。然后和出莲碧落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九皇叔，您回来了。”刚到老皇帝的寝宫外云残雪就遇到了已经处理完政务赶过来的云子儒。

　　“嗯，子儒一起进去吧。”云残雪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推门走进了寝宫。

　　“父皇，儿臣来陪您用晚膳了！”云残雪边走边道可是等了一会却没有回音。云残雪立即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放下床帘的龙床，原来父皇还在睡觉啊。

　　“奇怪，这时候皇爷爷不是该醒了吗？”就在云残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云子儒却出声道。

　　云残雪闻言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也不管什么规矩疾步走上前拉开了床帘然后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父皇。

　　“父皇……”云残雪有些颤抖的把手伸到了老皇帝的鼻子下方……

　　“子儒，传下去，太上皇……驾崩了……”好一会云残雪声音低沉的说到，他紧紧地把那只伸出去的手握紧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去了上涌的泪意。父皇说了，北凉雪国的男儿不可以流泪，自己不可以给父皇丢人。

　　“什么？！”云子儒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还保持着躬身姿势的云残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云子儒的问话一旁伺候的下人立即跪了下来。“回陛下，今天九殿下离开后太上皇就歇下了，中午的时候太上皇还起来用了午膳然后又歇息下了。到了太上皇平时要醒来的时候太上皇一直没有传唤奴婢。奴婢就以为是今天九殿下来探望，太上皇太激动导致身体有些乏累就醒晚了，谁知……”下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床上已经了无生气的老皇帝。

　　“子儒，安排下去吧，父皇要入土为安。”云残雪睁开了眼睛，尽管眼圈已经红了但是一滴泪也没有再留下来。他知道了，原本他的父皇就已经快不行了，他是一直在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着他这个儿子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见过了，父皇的心愿就了了，然后就安心的走了。

　　“是，九皇叔。”云子儒朝云残雪鞠了一躬之后立即就开始下去安排各种事宜。这时候出莲碧落走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如同安抚一般的拍了拍云残雪的后背。

　　“小师弟你放心，我没事。自从我进了飘渺宗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还好我赶上了。”好在是赶上了能来见自己的父皇最后一面，他真的是要感谢师父让他出这个任务，不然他定是要抱憾终生。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北凉雪国，此时北凉雪国家家户户尽素缟来哀悼他们的帝皇。原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北凉雪国此时是如此的肃穆。皇宫中云残雪除去了来时穿的衣服披麻戴孝跪在灵堂替父皇守灵。出莲碧落此时也是如此的陪在他身边。

　　“小师弟，你不必如此的。”云残雪转头看向跪在他身边的出莲碧落，突然觉得此时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长辈，该跪。”出莲碧落说完后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跪在蒲团上。云残雪见出莲碧落坚持就没有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