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上瘾

艾玛已经睡着了，伊莱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不是通过役鸟的眼睛来看她睡觉的样子，艾玛平稳地呼吸着。伊莱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软，稍稍一拨开，就软趴趴地搭在她的两边。他还是第一次离女孩这么近，艾玛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伊莱看着艾玛的唇，他慢慢低下头。

“咕咕咕”

伊莱突然惊醒。

“咕咕咕”

“抱歉，我失态了。”伊莱抬起头，他轻抚着役鸟翅膀上的羽毛，小声说道。“谢谢你的提醒。”

“咕咕咕”役鸟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它叼了一张纸过来。

伊莱接下纸条，这是之前艾米丽临走前留下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伊莱借着昏暗的光线，慢慢读着。

亲爱的伊莱·克拉克先生:

以下是我根据我多年的从医经验而得出的部分关于戒断症状的说明。不同的毒品往往会引起不同的戒断症状，至于你说的关于“约瑟夫”的毒品，我之前从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想，既然都是毒，它引起的主要症状的特征应该是相同的。我这里只能大概列举一些比较具有典型性的特征。对于我列举出来的，艾玛身上可能会有，也可能会没有，也可能会出现其他我未列举的情况，如果事情发展的十分严重，而我还没回来的话，请你一定要控制住她，不可以让她继续接触“约瑟夫”。

之前，艾玛出现嗜睡，异常兴奋和没来由的抑郁，以及精神呆滞和意识模糊的现象都属于戒断的早期症状。

……

伊莱放下字条，他抬头看着艾玛，他有些心疼。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曾经是自己父母手心里的小天使，她原本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她会有自己的爱人，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会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她本不应该生活得这么坎坷。可惜，一场意外，外界无情的摧残，折断了她的双翼，将她推向了深渊。伊莱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我知道，你一心寻求解脱。我也知道你内心隐藏的痛苦。这些本不是你的错，却要你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后果，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你厌恶这个世界，但你又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世界。为了融入进去，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你有一个很好朋友，虽然她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原谅她。”伊莱抬起头，他摘下自己的眼罩，默默地看着艾玛的睡颜，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他自己觉察不到的温情。

“她不是故意要控制你，她只是舍不得你。你不能自杀，你很痛苦。你明明可以让别人来帮助你，可惜你对他们的厌恶超过你的想象，他们是世界上最不配杀死你的人。”

伊莱将手抚在艾玛的额头。“你的痛苦，神明大人看到了，我是他派来守护你的。”

伊莱默默闭上眼睛，将手附在胸前。“我是一名先知，我以我的信仰起誓，我一定会守护好你。”末了，伊莱缓缓说道。“如果……你最后选择的不是我。”伊莱的眼眸暗了暗，“我尊重你的选择。”

卡尔默默地站在花店门口，今天艾玛依然没来。他有些犹豫，他不想再等了。他想起之前艾玛说的话，“我的家在**街**号。”他握紧化妆箱，锁紧大门走了出去。

『伊莱先生，戒断出现的一个典型症状就是梦呓。』

“约瑟夫。”艾玛在梦里朦朦胧胧地叫着。

“艾玛。”伊莱靠过去。

“不要，不要离开我。”艾玛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求求你。”

“我不会离开你。”伊莱抓紧艾玛的手。

似乎是感觉到手心的温暖，艾玛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约瑟夫，你真的好美。”

伊莱张了张嘴，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毒药”的作用，但他的心还是不由得一阵刺痛。

他努力放缓自己的语气。“艾玛小姐才是最美的人。”

“约瑟夫，我爱你，你也爱我吗？”

伊莱的唇微微颤抖着。“我也爱你。”

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艾玛的嘴角翘起，再次安静了下来。

『虚脱。你要小心，除了之前的早期症状会间隙发生以外，还有虚脱，尽量不要离开她的身边。』

“艾玛小姐，把它放下，让我来吧！”

“我没事，我在这儿已经叨扰了你很久了，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艾玛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

伊莱看着艾玛精神的样子，他不由得笑了笑。

艾玛很快收拾好书桌。“伊莱先生，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艾玛歪头看了一眼教堂上的五彩玻璃窗。“伊莱先生，那些窗户需要擦一擦了。”

“嗯，一会儿我就去。”

“不用，我来!”

“艾玛!”伊莱忽然叫了起来。

只见艾玛急急忙忙跑出去，突然她的腿一软，直直地摔了下去。伊莱赶忙扶住她，艾玛眼睛紧闭着，她的额头上冒出层层虚汗。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玛的戒断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你必须做好准备，她的自我意识会逐渐丧失，我劝你最好把她锁在房间里，不可以让她随便外出。』

“伊莱先生。”

“我在。”

“你知道约瑟夫吗？”

伊莱将艾玛和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他抱住艾玛，艾玛倚在他的身上。她的眼神涣散，在伊莱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知道。”

“他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人。”

“嗯。”

“你知道吗？我其实就是开膛手杰克。”

“嗯。”

“哈哈哈，奈布和艾米丽不再吵架了!”艾玛突然手舞足蹈起来。

“你是艾玛对不对？”

“好巧，我也是!哈哈哈……”

……

伊莱看着她，他忍不住收紧自己的手，他咬紧嘴唇，不，他必须忍着，他必须等艾米丽回来，那样对艾玛才是最好的。

突然艾玛的情绪低落下来。

“我好没用。”

“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唔……为什么，我给你钱了，你为什么要打我?”艾玛的眼泪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杀你们……”

“不要!”艾玛突然叫了起来。“不要碰我，我不要吃药，我不要电疗，我没有精神病!”艾玛害怕得发抖起来。

“哈哈哈，你们才有精神病，你们全家都有精神病!”

……

“艾玛。”伊莱痛苦地闭上眼睛，眼罩遮住了他眼里的哀伤，他搂紧艾玛。“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睡吧！艾玛，闭上眼睛，睡醒了就好了。”

“伊莱先生。”艾玛的头枕在伊莱肩上。“我什么都没有了，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院长也不要我了……奈布走了，就连艾米丽也不要我了。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大家都很喜欢你。”

“为什么连艾米丽都要抛弃我?”

“艾米丽没有抛弃你，艾米丽只是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骗子!都是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艾玛一把推开伊莱，由于力量过大，伊莱一下子撞到墙上，他的眼罩也从眼睛上脱落下来，艾玛歇斯底里地吼道。“当初爸爸把我一个人丢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以为我很傻吗？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以为我可以任你们摆布吗？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艾玛。”伊莱抓住艾玛的手。“我没有骗你。”

“放开我！”

伊莱猛地把艾玛拉入怀中，艾玛在伊莱怀里死命挣扎着。伊莱紧紧地抱着她，艾玛一口咬住伊莱的手臂，伊莱只是闷哼一声，依旧没有松手，慢慢地伊莱的衣袖被染红了。

“没有人不要你，艾玛，即使大家都不喜欢你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伊莱忍着疼痛，他努力放缓语气，抚慰艾玛。

似乎伊莱的话起了作用，慢慢的，艾玛松开了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艾玛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脸。

“没关系，不疼的。”伊莱轻抚着艾玛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艾玛慢慢地安静下来，她的身体不再发抖，她慢慢转过身，伸手轻轻抚摸着伊莱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艾玛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是美丽的蔚蓝色。”

“艾玛……”

艾玛吻上伊莱，伊莱的眼睛半眯着，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约瑟夫。”

良久，一滴泪从伊莱的脸颊上滑落。

『我希望你能坚守自己。长期远离毒品，病人会比以往更加渴求毒品，他会不惜用一切代价来得到毒品，他会威胁，也会哀求，他甚至还会自残。你必须要想办法束缚她的行动，不能让她伤害自己。我会尽量在那之前赶回来的，你必须要等我回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让她接触“约瑟夫”，记住，这是为了她好，你不可以心软!』

“伊莱!”艾玛一把把伊莱推到在地，恶狠狠地说。“我要去见约瑟夫!”

“不行。”

“你不可以拒绝我！”艾玛掐住伊莱的脖子。“否则，我就杀了你!”

伊莱平静地看着艾玛，没有说话。

“放我出去!”

艾玛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

伊莱伸出手轻轻抚上艾玛的脸颊，“艾玛，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艾玛不由得睁大眼睛，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艾玛痛苦地抱住自己，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伊莱坐起身，抱住艾玛。“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伊莱先生，我真的好难受。”艾玛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我满脑子里都是约瑟夫的身影。”

“我好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吻。”

“求求你，伊莱先生……”艾玛抬起头，望着伊莱可怜地说。

伊莱撇过头，他不能看艾玛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心软。

“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他是我的一切，没有他，我会死。”

“对不起……不行。”伊莱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要怎么样你才会让我见他?”艾玛看了看自己。“我可以给你做家务，我可以给你种花，我可以给你钱。”

伊莱沉默着。

看着伊莱沉默的样子，艾玛慌了。“我可以……我可以……”艾玛努力回想着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可以为了你杀人，我可以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你，我可以永生永世做你的仆人……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求求你，让我去见他……”艾玛哭出声来。

伊莱咬紧牙，他的身体因为忍耐而微微发抖着。“不行。”

“求求你，伊莱先生，放我出去，我就见他一面，就一面。见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他。”

“不可以，一面……都不可以!”

听了伊莱的话，艾玛忽然安静了下来。

伊莱低头看着艾玛。

突然艾玛站起身，她一下子打碎了桌子上的花瓶，花瓶的碎片在地上飞溅开来。艾玛拾起其中一片向自己的手臂扎去。

“艾玛!”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伊莱吓了一跳。他赶忙跑过去，阻止艾玛。艾玛的手臂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伊莱赶忙抢下艾玛手上的碎片，他的手也被划伤了。他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绳子，将艾玛绑在了床上，艾玛在床上不断扭动着。

“好难受……求求你伊莱，放开我，我真的好难受……”

伊莱从旁边拿出纱布，他帮艾玛包好伤口，用嘴咬断纱布，在艾玛的手臂上系了一个死节。

“伊莱，让我见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艾玛甚至开始扭过头，用嘴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一滴，两滴，鲜血慢慢地流了下来。

看着这一切的伊莱，此时竟意外的平静。他伸手，重重地敲在了艾玛的脖颈上，艾玛晕了过去。伊莱蹲下身子，他默默地收拾着房间，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将门锁好，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和血迹。

『最后，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要提醒你，艾玛很可能会冲破我的心理暗示，选择自杀……』

他唤来役鸟，役鸟乖巧地栖在他的食指上，他跟役鸟对视着。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让她接触‘约瑟夫’，记住，这是为了她好，你不可以心软!”艾米丽的话，在伊莱的脑海里回响着。

卡尔看着眼前的玫瑰园，艾玛不在家。他来到玫瑰园中，缓缓躺下自己的身子。玫瑰上的刺扎得他生疼，他的衣服被划破了，手上被划破了几道血口，他的血和这些玫瑰一样红。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尸体一样。他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红玫瑰，艾玛小姐很适合红玫瑰做装饰。

“卡尔先生，你可以为我化一次妆吗？”

一阵微风吹过，玫瑰轻轻晃动着，仿佛是艾玛在喃喃低语。

入殓师只会给尸体化妆。

“荣幸之至，艾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