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撞破

　　只是姑姑的玩笑话。

　　可是回想起白天这些，我心里就不免五味杂陈。

　　我把灯关掉，转身又将窗帘掩死；一个人久住以后，那些对于窗户和窗帘的惧怕，多过了我对自己生活的热爱。

　　即使身处在安保系统很牢固的隆万皇冠，我也依旧惧怕来自对面楼层的偷/拍和窥视；没有一个人能对身边的危险做到视若无睹，我在意，很在意。

　　再次确认过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身心俱疲的我，才终于放下了一身的戒备，早上起身的时候，秦姂刚替我更换好了床单，我让她一定要把边角抹齐了，她照做，甚至还在床头柜旁放了有助于睡眠的香氛。

　　“叮铃——”

　　放置在床边的呼叫机将我从朦朦胧胧的梦里拽出来，陷进床单刚刚入睡的我，带着半分警惕：“喂？”

　　“您好，尊敬的9123房，我是隆万皇冠的前台，您今早交付给我们酒店干洗的床单已经清洗干净了哦，请您来前台领取一下。”

　　床单？

　　我低头看了看身下，想起秦姂早上时怀里曾抱了一堆换下来的床单。

　　“好。”

　　经常生活在别人视野之中的我，对于陌生的环境总是保持着过分的警惕，借口自己有洁癖，所以每日酒店的床单必须都要秦姂换洗一遍，怕留下针孔，也怕酒店疏漏的时候，有人在我床上撒一些东西。

　　秦姂跟在我的身后很累，琐碎的事情又多又臭，也许一时疏忽，就把我的房间号留给了前台。

　　这么晚了，她大概早就睡了吧。

　　我思忖良久，拨出去的电话又生生取消。

　　让她睡个好觉吧，光是白天时替我应付那些媒体和黑粉，她一个人，也够受的了。

　　我勉强套上了之前那件被人泼了墨水的黑色风衣，把手机和房卡随手揣进兜里。

　　走廊里醉醺醺的，浓烈的酒臭味从细小的墙缝里往外攀爬，一下子扑到我的脸前。

　　我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晚了，谁还在走廊里喝酒？

　　9125的门还没有关上，去电梯之前，那是我必须经过的地方，我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知道酒店的走廊为什么为了隔音总是做的那样密不透风，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我反而被这满走廊的酒气熏得睁不开眼。

　　喝酒的人是席文怀。

　　这是我脑子里冲出来的第一个反应。

　　他会喝酒，我丝毫不感到惊奇，娱乐圈的男人也是正常男人，更何况是席文怀这样的花花公子。

　　知道了他的缺漏，我选择一言不发，放轻脚步，像路过住满了鬼魅的房子一般，蹙眉路过酒气最重的地方。

　　然而，正当我打算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漠然走过时，虚掩的门内传来了女人娇柔旖旎的呻/吟声，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挡住了我的去路。

　　“文……文怀……文怀哥哥。”

　　“要叫好哥哥……”

　　“好……好哥哥……”

　　女人娇/喘一声，却又好像被谁捂住了嘴，没了下句，极致暧/昧的挑/逗就在此刻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我的耳膜。

　　我浑身紧绷，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混杂着迷离和情/欲，正无比清晰地在房间里上演着，透过门缝，透过晦暗不明的灯光，我看见了衣衫不整的席文怀。

　　怀里的温香软玉已是不知所以，顶着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迎上席文怀胡乱的吻。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唔——”

　　那不是一个成年的女人，而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

　　半褪下的校服裙上，“西京艺术高中”的字样赫然入目，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和絮棠高中时一模一样的校服。

　　女孩听见了我的声音，惊慌的脸庞猛然抬起，我匆匆与她对视，眼里的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啊……蔺书……”她惊慌失措，拉起身后的被子盖上，羞怯不已地哽咽起来，“文怀哥哥……你不是说他们都睡了吗……”

　　我的名字好像一个不定时炸弹。

　　炸得我愣在原地。

　　一瞬间的心虚指使我赶紧逃离。

　　然而当我还未抬腿时，那种慌乱已经掳掠了我的神经。

　　我撞破了，撞破了席文怀和粉丝有染的事情。

　　“蔺书灯？”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将我钉在他眼里，席文怀握拳在侧，一副阴毒的目光掺着笑，“你……还没睡啊。”

　　我的脑后一片空白，如芒在背，那种被豺狼支配的恐惧感陡然从脚底升起，我想起他清醒时的恶劣，看着醉醺醺的席文怀向自己走来，脊椎骨里针扎似的麻木，我挪不开脚，任由无端中渗出丝丝寒凉。

　　此刻的席文怀，不再是媒体下的席文怀了。

　　他扭曲、怪异，甚至于疯癫。

　　人们总是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他也是。

　　可是他的衬衫半穿半解着，却并没有粉丝吹嘘的肌肉，向我靠近时，那一具羸弱的身子偏偏可怜得想要支撑起一件衣服。

　　“席文怀总是走奶油小生的风格，身材在娱乐圈里也很完美，可是他拍写真或者拍戏时从来不穿暴露的衣服，即使是夏天也依旧穿着长袖和长裤。”

　　王源告诉我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望着从衬衫里露出一角的毛巾，撞破了一切的我，仿佛从雾里看见了什么。

　　我不仅看见了他和粉丝有染，更是知道了他私下里靠着毛巾垫出肌肉的事情，这样奇怪的感觉，大概就像……就像在我家对面那个架着望远镜的偷/窥狂，知道了我睡觉不爱靠窗的秘密。

　　可是我对他没有爱意，也并没有去刻意打扰他，只是误打误撞跌进了他营造的假象中，却已然只剩下满脑子的空白。

　　“蔺书灯，”他撑在墙壁上，扯起一个很假意的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瘦骨嶙峋的手举起来，他想要帮我整理耳边的碎发，举止间透着一股轻薄，然而酒气顺着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让我冷不丁打了一个战栗，清醒的本能迫使我后退。

　　落了空的手臂就这样尴尬地举在半空中，他在我的脸上眯了又眯，说：“别怕，我又不是坏人。”

　　说罢，他笑了，盯着我的眼神却是森冷得可怕。

　　我不害怕被他在餐厅里羞辱，我也不害怕他在剧组里故意松开我让我摔倒，可我唯独却害怕喝醉了酒的席文怀。

　　酒精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醒着的时候，席文怀是满肚子坏水的豺狼，醉着的时候，他却连豺狼都算不上。

　　我想起了手机，伸到口袋里去，攥得紧紧的。

　　他只手拦住我的去向，睁着一双醉眼挡在我面前：“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在等我啊，等我来抱抱你，嗯？”

　　“把手拿开。”

　　“怎么了蔺书灯，都看到我这样了，还跟哥哥清高呢？”席文怀说着胡话，不安分的手却伸出来捏我的脸，“哥哥给你还不行吗，别生气了，蔺书灯，你是不是也想要？”

　　手指到我眼前的那一刻，我几乎是把所有的恐惧都摁在了喉咙里，他的无视和轻薄，他的整个人，全然被酒精浸泡透了。

　　麦芽糜烂出了席文怀，让他由里而外地散发出玩世不恭的腐臭味，这是我最为害怕的醉鬼。

　　“我不是前辈，前辈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我不会。”

　　他的指尖，离我不过咫尺。

　　当我冷冷地避开他，吐出这段话时，他脸上的半醉半醒忽然白了：“你在说我吗，蔺书灯，你也配说我吗，蔺书灯。”

　　席文怀几乎是要开怀大笑，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我：“哈哈哈，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和里面那个女人不是都一样吗，对着我们男人卖乖讨好。”

　　“那是因为她没有人格，没有自尊。”

　　那张十五六岁的脸，突然又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像一次印象深刻的翻页，匆匆浏览过了，心里，却幽幽漫出对女孩的同情来。

　　她是西京艺高的一朵花，原本，是应该要送进结婚殿堂的，可是大雨过后，她却被碾压在地上凋谢了。

　　大雨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只取一点甘霖呢？

　　花有花的苟且罢了。

　　是她甘愿委身给席文怀，并没有谁强迫她。

　　而如今席文怀在我面前贬损她的可笑，也是她自己求来的，不是吗？

　　席文怀低下头来。

　　满身的酒气也遮不住他的自负。

　　他指着那道门，张扬而恣意地笑：“对对对，是她自己愿意，愿意把她给我，像她这样的女人多的是，你也一样，你们女人都一个样，喜欢对着男人讨好，而且……”

　　“看来席先生真的喝多了。”

　　我生硬地打断他，抬起眼。

　　“席先生没事可以多出去走一走，脱离一下您这些女粉丝，看一看有多少女性在自强自立，又有多少像您一样的蠕虫，这样您就知道，有您这样的歧视女性的偶像，再有您这种自轻自贱的粉丝，不足为奇。”

　　也许安逸久了，人就会失去对自身的定位和看法，他把自己置身蜜罐了，对现实和虚假充耳未闻，我只觉得他可怜，须臾，又觉得他声色犬马是自己作践。

　　他的脸色逐渐从癫狂中沉下来，拽住了我的衣袖。

　　“蔺书灯，你当了易烊千玺的女朋友，好牛气啊。”

　　气氛蓦地沉下来，他强行捏住我的下巴与他对视，我掰着他的手腕，问他要做什么，可是越挣扎，我就越徒劳，那双酒精麻痹的眸子盯着我看了好久。

　　忽然，他暴戾地扣住了我的肩膀，冷笑一声：“你以为傍上了易烊千玺，我就不敢碰你了？你凭什么就敢这么跟我说话？凭什么这么牛？怎么？他真是你的金/主啊？你跟他上/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