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胸。”随着剪刀在处置盘上“咣当”一声落下，庄恕没有感情的声音在手术室内响起，随后脱下手套，走出了手术室。陆晨曦略带担忧地看着庄恕的背影，当即就有追上去的冲动，可是台上的修彤，依然需要她
等到陆晨曦完成整台手术，庄恕已经搭上了回美国的飞机，离开了。陆晨曦得知事实后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把自己锁进了医院的值班室里整整两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等到她自己摇摇晃晃扶着墙走出来时，距离庄恕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天。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自己开医嘱开了两个单位的葡萄糖，输完之后睡了三个小时，但谁也不知道那三个小时到底是她在睡觉，还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从庄恕离开那天起，陆晨曦就住到了医院里，班抢着值，活抢着干，手术抢着做，就连卫生都快自己来了。明明论文都已经够数量，可是陆晨曦还天天坐在值班室敲论文；明明不是她值班，可是她还是在医院里随时候命
扬帆知道，医务处的李处长跟他提了好几次了，说陆晨曦去急诊之后有长进了，不会再顶撞上司顶撞患者了，对患者还很有耐心，连带着送到医务处的锦旗都少不了她陆晨曦的
方志伟知道，她的陆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天天在医院陪着别人值大夜班，一熬就是好几十个小时。有一次他值夜班，看见值班室里柔和的灯光下，电脑里正在播着那个人的手术录像，他的陆老师就坐在电脑前，手捂住脸，双肩剧烈抖动着，单薄的身影让人看起来很是心疼。其实她怎么会需要看第二遍，她天资本就极其聪慧，又钻研地进去，一遍就能掌握个大多了，只是她想他了罢了
手术室周护士长知道，手术排班表上陆晨曦的名字越来越多，不管是急诊的，胸外的，甚至还有普外的神外的乃至于妇产科的，三十几个小时的连台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多数一站就是两三天才从手术室出来。陆晨曦的手术间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消耗的最快，多少剂葡萄糖营养针被推注进陆晨曦的身体里，有多少次都是因为低血糖扶着墙才能慢慢挪出来，可是手里的那把手术刀却是分毫未差，连带着周护士长都担心起了陆晨曦的身体
终于，在这样的生活强度下，陆晨曦选择了低头，在某一天的早晨消失不见了。最后，扬帆在自己的笔记本里，找到了陆晨曦夹着的请假条，请假时间为五个月
转眼间六个月过去，已经超过了请假的日期，可是陆晨曦还是没有回到医院来。甚至可以说，陆晨曦从甩下请假条的那一天起，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找得到她
傅博文，钟西北和扬帆三人坐在办公室里，钟西北已经找扬帆要人要了一个月了，可是扬帆也不知道陆晨曦到底去了哪里。傅博文急的不行，他早就把陆晨曦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现在陆晨曦却杳无音讯，让他怎么能不着急。忽然扬帆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告诉了两人。傅博文有些怀疑：“可以吗？”
扬帆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会的，她一无所有了。”
两天后，一辆宝马一个漂移停在急诊室门口，陆晨曦行色匆匆地跑进急诊，直冲医生办公室。身后的小护士拼命地拦住：“诶诶诶，这是办公室，您有什么事吗？”
陆晨曦推开小护士，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陈绍聪！”
陈绍聪一个激冷看向门口，看见了失踪半年多的陆晨曦，刚想叫一声，就愣住了。陆晨曦怀孕了，看起来至少有七个月了，而且脚上那一双恨天高有足足的八厘米，杨羽看着都有点担心。陈绍聪止住话头，连忙搬来一把椅子扶着陆晨曦坐下：“我的姑奶奶，都怀孕了还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您不要命了！”
陆晨曦一把甩开，眼眶红红的：“你先别管我！老师呢？老师在哪呢？”
陈绍聪扶起陆晨曦：“黄东东帮我值一个小时的班！”说完就拉着陆晨曦走。陆晨曦挣开陈绍聪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件很宽松的外套穿上，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怀孕了
走到病房门口，陆晨曦刚想推门进去，就被陈绍聪一把拉到隔壁的办公室，门打开，傅博文，钟西北和扬帆都坐在茶台边上。陆晨曦放开陈绍聪，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傅博文的胳膊，把陈绍聪都吓了一跳：“傅老师，您没事吧？”见三个老师坐着好好的，陆晨曦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场骗局：“傅老师，您拿这事开玩笑？“
傅博文抽出自己的手，冷哼一声：“我再不说，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师吗？”
陆晨曦收回手，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傅老师钟老师扬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傅博文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陆晨曦骂：“陆晨曦啊陆晨曦，你真是越无法无天了是吧？一声不吭就跑了，你知道全院上下多担心吗？是不是没有我这个老师你就不会再回来了？”说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就要往陆晨曦身上砸
陆晨曦不反驳也不躲闪，就站在那里静静地不动，还是陈绍聪眼疾手快地上去帮陆晨曦挡下了，杯子落在地毯上，没有丝毫损伤。陈绍聪转过头对傅博文说：“傅老师，您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晨曦怀孕了，您别吓到晨曦，您这一个杯子砸过来晨曦还要不要命了？钟老师扬主任您们帮我劝劝傅老师啊！”
三人听到都惊呆了，陈绍聪回过头，陆晨曦满脸泪水，眼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绝望与无助。傅博文走上来，虽说刚才骂的狠，但是他是打心底里心疼陆晨曦，连忙查看了一下：“怎么样？晨曦，没伤着吧？老师刚才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傅博文不停地哄，陆晨曦一头扎进傅博文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但眼泪又是无声地掉落，让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陆晨曦带着哭腔说：“老师，您别离开我，我只有您了！”
傅博文这时后悔死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情了，扶着陆晨曦在沙发上坐下：“好好好，老师不会离开你的，来，先坐下，别太激动，小心身体。咱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换双鞋，怀孕了还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不怕摔着了，换了鞋我带你去找房主任啊。”说着，朝陈绍聪使了个眼色，陈绍聪立刻会意，出门去拿了双鞋给陆晨曦换上
换好鞋，又安慰了好一会儿，陆晨曦总算是不哭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通红。傅博文扶起陆晨曦，和陈绍聪一起，把陆晨曦送到了产科。房主任看着坐在桌前双眼通红的陆晨曦，心里很不是滋味，拿出体重秤放在陆晨曦面前，柔声说：“来，看看多重。”
陆晨曦被扶上体重秤，显示只有四十六公斤，也就是只有九十来斤，这个体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房主任更是摇了摇头：“怎么这么轻啊，一米七几的个子，九十多斤放在正常都算很瘦的了，你这还怀孕了呢，怎么照顾自己的啊？”见陆晨曦不说话，房主任也转移了话题：“多少个月了？有产检报告吗？”
陆晨曦这才开口说话：“三十五周加四，产检报告在车上呢。”说着，把包里的车钥匙丢给陈绍聪：“车子在急诊门口，一辆白色的宝马，后备箱有个红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产检报告，你去拿上来，其他东西别乱动啊。”陈绍聪点点头，迅速下楼了
陈绍聪去到陆晨曦的车上，找到了后备箱里的袋子，结果袋子打开陈绍聪却震惊了。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病历，来自各大医院，还有很多药，陈绍聪看了一下，发现那全都是抗抑郁的药物。顿时顾不上那么多了，把那一整个袋子提了上去
拿回办公室打开，在场的所有人也十分吃惊，房主任更是第一时间叫来了精神科的梁主任，然后转头回去翻陆晨曦的产检报告，也皱起了眉头：“晨曦，你这贫血有点严重啊，而且这……孩子有先心病你知道吗？”
陆晨曦点点头：“我知道。”
房主任叹了口气，不知从何下手，傅博文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房主任满面愁容：“怎么了？”
房主任把陆晨曦的产检报告递给傅博文，傅博文看了一眼也吃惊地看向房主任：“怎么贫血这么严重啊，而且这孩子是先心病吗？”
房主任点了点头，把另外陆晨曦自己的检查报告递给傅博文：“您再看看这些。”
傅博文接过翻了翻，那都是全国各大医院的病历，有复旦的，协和的，北大的，但病历全都显示是重度抑郁，重度焦虑。再仔细一看，最近的一张病历是前天的，在协和医院精神科的出院通知书，病历上显示陆晨曦在协和就诊超过五个月。傅博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晨曦，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晨曦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您不是都看到了吗？”
正说着，精神科的梁主任敲门进来：“房主任，什么情况？”
房主任把陆晨曦的病历递给梁主任：“孕三十五周加四，严重贫血，孩子有先心病，孕妇半年前查出来重度抑郁，重度焦虑，在协和医院就诊五个月，住院治疗四个月，前天出院就来了仁和。”
梁主任一边听着一边在翻看病历，表情越发严峻起来：“为什么从协和过来呢？在协和不是更好吗？”
这次房主任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晨曦的开口了：“因为傅老师，钟老师告诉我傅老师被我气病了，我就从北京回来了。”
梁主任愣了愣，刚刚她进来时没有留意是谁坐在椅子上，看见傅博文在也只是以为是因为孩子有先心病，可谁知道这是消失了半年多的陆晨曦：“晨曦？怎么会这样子啊？”
陆晨曦摇摇头，就是不说话，梁主任没辙，问房主任：“这肯定是要收入院的，怎么样？是收你产科还是收我精神科？”
房主任想了想：“还是先收我产科吧，晨曦治疗了四个月，情况已经好一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晨曦已经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但是有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而且晨曦太瘦了，先收我那吧，有什么事我去找您。”
梁主任也不推辞：“好。”
这时陈绍聪插了一句：“房主任，梁主任，傅院长，这些是晨曦放在包里的药。”
房主任看了一眼：“晨曦，你吃了吗？”
陆晨曦摇摇头：“没吃，在协和一直是保守治疗，这个药他们是给我开的让我生完之后再吃的。”
把陆晨曦安置好在病房，三位主任和两位院长坐在办公室里讨论陆晨曦的情况，傅博文摇摇头：“这个庄恕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房主任接过话题：“现在关键是晨曦生产的时候要怎么办，晨曦那么瘦，我怕她顺产的话顺不下来，而且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万一到时候又……那就麻烦了；但是让她剖的话她身体又不算好，风险又太大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决定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梁主任点点头：“现在晨曦的精神状态还好，也可能是因为有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精神这方面问题不大，可以药物控制，反正到那时候药物对孩子也没有影响了，所以如果那时候发病的话就可以用药物去控制。但是如果能剖的话尽量还是剖了好，晨曦的身体真的太弱了，如果生不下来，那晨曦和孩子都有危险了。”
傅博文叹了口气：“算了，这事还是得看晨曦自己的意愿，晨曦有多倔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清楚，如果她不想干谁又能拦得住她呢？”
三个星期后……
“老师……”陆晨曦在床上疼的直哭，房主任和梁主任都在产房里，本来房主任想说服陆晨曦剖，但是陆晨曦说什么也不愿意，非要自己生。房主任没办法，只能顺着陆晨曦的意思，自己天天给陆晨曦加营养，什么营养液营养针一瓶接着一瓶，一天恨不得让陆晨曦吃八顿饭，就为了能多长一点。经过房主任的努力，陆晨曦总算在三十九周的时候长到了一百斤，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陆晨曦肚子疼，进了产房
梁主任站在产床旁，紧紧地抓住陆晨曦的手，像哄孩子一般：“不怕不怕啊晨曦……”
陆晨曦在产房里疼了快两天，所有人也有两天没休息，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陆晨曦生下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儿。因为孩子有先心病，一出生就被转移到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而陆晨曦也在产房观察两小时后回了病房。就在众人都以为首战告捷的时候，意外却突然降临，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晨曦！你别激动！来，来老师这，我们都在，把刀放下好不好？”产后第三天，陆晨曦突然带着一把手术刀跑到天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梁主任最先跑到天台，对陆晨曦柔声说
可是还是晚了，陆晨曦已经用她手里的那把手术刀分毫不差在自己手腕上割下两条，两条腕动脉都被割破，还好只是割破了小动脉，出血不是很剧烈
房主任也来了：“晨曦，过来，还在坐月子呢，等会会着凉的！”
不一会儿，陈绍聪夫妇和傅博文也赶到，陈绍聪大声说：“我的姑奶奶，您又要干什么啊？孩子还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呢！”
陆晨曦也不说话，就是蹲在天台旁边哭的稀里哗啦，眼睛又红又肿。一连哭了好几个小时，大家也就看了好几个小时，哄了好几个小时。陆晨曦手腕上的血越流越多，但是她又不让大家靠近，有人进一步，她就推一步，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天台边上
“晨曦，你回来好不好？老师错了，老师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想干什么老师陪着你去好不好？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们都在呢。你不在了你让老师怎么办啊？你总说离不开老师，可是你知道你失踪的那些日子老师有多着急吗？”傅博文惊慌不已，后悔自己把陆晨曦叫了回来，如果陆晨曦继续在协和治疗，在协和生产，那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警察和消防员都已经来了，二十八楼下，地面上已经铺好了充气垫。可是陆晨曦站着的地方，玻璃，铁架子等等障碍物，陆晨曦一旦掉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啊。而且陆晨曦贫血，生产，割腕，现在身子已经很是虚弱，这样掉下去，除非有奇迹，不然哪里还有生的希望啊？
忽然，陆晨曦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外掉落，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陈绍聪一个眼疾手快扑上去抓住了陆晨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晨曦，撑住啊……”
陆晨曦手上的血顺着袖管往下流，从二十八楼的高空低落在楼下，眼泪夺眶而出，哽咽地说：“陈绍聪，孩子的名字我起好了，姓陈名曙曦，领养文件我都签好了在病房的床头柜里，请你帮我抚养她长大。家里我房间梳妆台的第三个抽屉里有一张银行卡，卡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曦曦的生日，你拿着，算是曦曦的治疗费和抚养费。曦曦的病我看过了，有些麻烦，以后还请你和杨羽多照顾着点。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世，她就是你和杨羽的亲生女儿！”
陈绍聪一边哭一边喊：“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曦曦你亲自带大，她要她自己的妈妈！曦曦的病是你擅长的领域，你自己给孩子治！你不准走，你走了我可不给你带孩子！”
陆晨曦笑了，笑着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掰开了陈绍聪抓着她的手，瞬间从二十八楼掉了下去，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从空中坠落。陆晨曦在掉落的瞬间做了一个口型，没有人注意到，可是陈绍聪读懂了
“你会的，我相信你。”这是陆晨曦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后的讯号
五秒钟后，陆晨曦满身血污地倒在了楼下的充气垫上，马上就有医护人员过来把陆晨曦抬到轮床上，推进了抢救室
太迟了……
心电监护，心电图，脑电波，早已没有了丝毫的生理反应……
抢救室外正下着倾盆大雨，陆晨曦被推进抢救室之后，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滴打在身上都生疼
天台上只剩下陈绍聪，大暴雨让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干的地方，刚才陆晨曦是他看着松手，看着她掉过了二十八层楼的高度，看着她被一个个障碍撞击，最后看着她像个破烂的布娃娃般，毫无生气地倒在充气垫上
情况怎么样他是清楚的，除非有奇迹，不然就是各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陆晨曦，而他……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他没有办法看着阳光一样温暖灿烂地陆晨曦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没有办法看着傅博文那惋惜后悔的眼神
更没有办法看着躺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陈曙曦瞪着干净如水的眼睛看着他
他做不到……
其实陆晨曦说的没错，他会的，哪怕不需要陆晨曦的嘱托，他也会把陈曙曦抚养成人，只是他不想失去陆晨曦。像这样的朋友，这样的挚友，怕是这一生再也难找到了……
在天台上淋了二十分钟的雨，直到雨势慢慢减弱，陈绍聪才站起身，缓缓向楼下的抢救室走去
从今天起，陈曙曦就没有妈妈了；从今天起，她有一个新家了
半年后，陈绍聪带着陈曙曦搭上了去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飞机，带着陈曙曦，去找她的亲生父亲治病。陈绍聪通过自己在美国的朋友，找到了庄恕，也让庄恕同意接手陈曙曦的治疗
“老庄。”陈绍聪抱着陈曙曦站在庄恕面前：“我女儿……先心病，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哪怕咱俩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还是想恳求你救救我女儿。”
不知怎的，庄恕对面前这个小女婴产生了几分怜爱之心，总感觉有几分亲切：“什么情况？”
杨羽拿出病历：“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
庄恕接过病历翻了翻，拿出听诊器给陈曙曦听心肺，当听诊器放到陈曙曦的心口的时候，陈曙曦忽然伸手抓住了听诊器，就在心口的位置。微弱的心音在庄恕耳边响起，父女二人第一次内心相通，奇妙的血缘关系让庄恕有着些许动容
“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一共有三期，我亲自做，可以吗？”庄恕看了看自己的排班表，问
“老庄。”陈绍聪看着庄恕：“谢谢你。”
两个星期后的下午，是个晴天，陈曙曦顺利完成了第三期手术。同一天下午，庄恕休班，在离医院不远的咖啡厅约了陈绍聪：“晨曦她……怎么样了？”
陈绍聪没有回答庄恕的问题，反问道：“老庄，你知道我女儿叫什么名字吗？”见庄恕摇摇头，陈绍聪笑了笑：“她叫陈曙曦，曙曦。”
庄恕愣了一下，他曾经跟陆晨曦打趣过，说以后想要两个女儿，一个姓庄名曙曦，另一个姓陆名曙晗，都象征着晨光，就像晨曦般灿烂
陈绍聪见庄恕愣住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她特别喜欢你吗？”
陈绍聪一句话勾起了庄恕的回忆，庄恕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曙曦……不是你的孩子，对吧？”
陈绍聪点了点头：“她不是我们的孩子，她是你们的。老庄，血浓于水，哪怕你不愿认她，可骨子里的血缘关系是逃不掉的。”
“那……晨曦呢？”庄恕心中隐隐不安
“她……诶，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陈绍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你离开之后，她把自己锁在值班室两天两夜，两天后是扶着墙挪出来的，自己给自己开了两瓶输液就在值班室睡着了。说是睡着了，其实我去看过，是昏迷了，从那之后她就住在了医院，再没回过家，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半个月后，她留下一张五个月的请假条，消失了。六个半月后傅老师联合钟老师和扬院长把陆晨曦给骗了回来，谁知道陆晨曦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三十五周多了，同时也患上了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失踪的那几个月一直在治疗。三个半星期后，陆晨曦产后第三天，在天台上割了腕，跳楼了，没救回来，只给我留下了她三天的女儿，就是曙曦。”
庄恕听完默默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陆晨曦变成这幅模样。陈绍聪又缓缓地说：“老庄，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不能再用以前的那种方法去麻痹自己了，那只会让爱你的人在乎你的人担心你。你已经对不起晨曦了，曙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留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来弥补你对晨曦的亏欠，不是吗？”
最后，庄恕还是决定让陈绍聪夫妇继续领养陈曙曦，毕竟孩子要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心理才能健康发展，这点庄恕做不到。但是庄恕告诉陈绍聪，孩子在成年前他一定会给抚养费，但是尽量不要让孩子见到他，等到孩子十八岁以后，再告诉她实情
事情就是那么巧，十八年后，陈曙曦考到了加州医疗学院，而且就在庄恕的手下。时隔十八年，庄恕好像又见到了陆晨曦，陈曙曦跟陆晨曦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就连脾气，因为被众人宠着，也跟陆晨曦有些相似。因为这一点，庄恕对陈曙曦特别照顾，让学生们都开始气愤不已，直到……
学校为了压下舆论，拿出了陈曙曦入学时提交的出生证明复印件，复印件上显示，陈曙曦的生父，是庄恕，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庄恕没能抚养陈曙曦长大
陈曙曦也很震惊，但震惊过后，便很是欢喜，自己从小做梦，梦里面总出现一个男人，带着听诊器，穿着及膝的白大褂正在给自己听诊，眼中的柔情快要溢出水来，也就是这个原因，让陈曙曦立志学医。若干年后，终于找到了梦中人，是他的生父
庄恕退休后，跟陈曙曦一起回到了嘉林生活，在他八十岁那年，和陆晨曦一起被葬在了满天星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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