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留下

“庄恕！”一大清早，陆晨曦在洗手间大喊

在楼下做饭的庄恕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火都没关就跑上了楼：“怎么了？”

陆晨曦手里拿着根验孕棒，呆呆地站在洗手台前，见庄恕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庄恕。庄恕接过来一看，明明白白的两条杠，顿时也愣住了。半晌，看到陆晨曦没穿鞋，赶紧把陆晨曦抱起来：“地上凉，穿好鞋子，一会儿去仁和找房主任看看吧。”

吃过饭，把兄妹俩送去幼儿园，在去医院的路上，陆晨曦有些惆怅：“怎么这还怀孕了呢？我俩都多大了，你要记得去结扎，生个孩子能把我折腾死。”

庄恕笑了笑：“那要不不要了？”

陆晨曦瞪了庄恕一眼：“也不是说不要，你让我不要我又舍不得，可是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咱俩又忙成这个样子，这孩子生下来怎么带啊？”

庄恕趁着红灯的间隙摸了摸陆晨曦的脑袋：“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我们有麓麓小宸小曦了，少生一个也没关系。而且你生孩子也难受，我也不想让你受苦，虽然你生麓麓生小宸小曦的时候我都没在身边，但是我也明白你的辛苦。所以这次的选择权，我交给你。你要是不想放弃这个生命，就生下来，又不是没有钱养，大不了请个月嫂回来；如果你要是不想要，怕耽误工作，那咱就不要了，有三个孩子，家里也够热闹了。”

到了仁和，庄恕带着陆晨曦去挂了产科房主任的号，两人坐在候诊区等着。但是因为来得晚，过了好久才听见房主任叫号：“陆晨曦。”庄恕搂着陆晨曦走进诊室，房主任不禁有些诧异：“还真是你啊，怎么了？哪不舒服？”

陆晨曦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庄恕。庄恕心里想着，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房主任，晨曦早上……两条杠，您给查查。”

房主任笑出声来：“你们俩速度可以啊，麓麓才一岁多，你们这下一个都来了，先做个B超看看。”

房主任看着B超，还不错。庄恕在一旁突然想起了什么：“房主任，晨曦上个星期陪小曦做了CT，会不会有影响啊？”

陆晨曦也想了起来，看向房主任。房主任问：“有穿防辐射衣吗？”见陆晨曦点了点头，房主任又说：“那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过还是排查一下，你先去做些常规检查，我多给你加一个，好吧？”

庄恕带着陆晨曦做完检查，回到房主任的办公室，等着护士送报告单来。房主任踌躇了一下：“晨曦，其实这个孩子……我不建议你们留。”

“为什么？”陆晨曦有些诧异

“嗯……”房主任犹豫了一下：“你当初生小宸小曦的时候产后大出血进行了手术，子宫已经受到了损伤，后来又生了麓麓。刚才我看B超的时候发现你的子宫壁已经很薄了，如果要这个孩子，你会很危险。”

庄恕和陆晨曦一听都变了脸色，虽说在来的路上还在商量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但是刚刚做B超的时候看到孩子，夫妻俩还是不想放弃这条生命。但是房主任的一席话，却让两人陷入了沉思

夫妻俩还没考虑出来，护士就送来了陆晨曦的报告单，房主任翻了一遍，表情变得很严峻：“晨曦，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陆晨曦有些震惊：“是因为之前做的CT吗？”

房主任点点头，又摇摇头：“CT也有影响，但关键不是因为CT。这个孩子跟你会发生溶血，所以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存活。如果你让他在你体内继续生长，那可能不倒两个星期就会流产。你作为医生应该也知道，流产的恢复期比人流长，而且对身体的伤害也更大，所以你要早一点安排手术。”

原本让夫妻俩踌躇未定的问题在这一瞬间就确定了，但陆晨曦还在出神，对于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其实她也舍不得。半晌，陆晨曦恢复了理智，对房主任说：“我知道了，我明天早上有个会，我开完就过来，您安排一下可以吗？”

房主任点点头：“好，我给你安排明天中午十一点半，我亲自做，你别担心。”

陆晨曦向房主任道过谢，被庄恕扶着离开了。走到路上，陆晨曦还是开口了：“庄恕，我是他的妈妈啊，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他呢？”

庄恕又怎会不理解陆晨曦，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是他的妈妈，但正是因为是他的妈妈，更要让他不要那么痛苦。你应该知道，一个溶血儿肯定会早产，及其容易造成吸入性肺炎，那孩子最后还是有很大可能会死亡。就算他熬过了吸入性肺炎，或者没有早产的话，那溶血治疗也会很痛苦。再加上CT的影响，他很有可能是残疾人，那他可能一辈子都活着别人的阴影之下，你忍心让一个孩子受这样的苦吗？”

陆晨曦垂下眼睫：“庄恕，我还是有点舍不得，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我是一个医生，可是我却放弃了一个还未见过世界的孩子，剥夺了他生的权利，我……还是心疼。”

第二天早上开完会还不到十一点，陆晨曦收拾了一下，就和庄恕一起去了产科。坐在人流室门口，陆晨曦不觉有些紧张，她进过无数次手术室，不管是自己站在手术台旁，还是躺在手术台上，她都经历过，但是在这里…却是第一次

陆晨曦坐在庄恕身边，眼神中有些畏惧：“庄恕，我……我害怕，你陪我好不好？”

庄恕摸了摸陆晨曦的脑袋：“好，我陪着你。小姑娘，不怕，我在。”

话音刚落，就有护士出来叫陆晨曦。庄恕站起身，向陆晨曦伸出手，陆晨曦犹豫了一下，缓缓抓住庄恕的手，跟在庄恕身后走进更衣室

在更衣室，庄恕帮陆晨曦换好了长袍，牵着她的手，去找房主任。陆晨曦全程一言不发，躲在庄恕身后，见到房主任之后，努力扯出了一个表情：“房老师。”

房主任轻轻叹了口气：“别怕。”

陆晨曦躺在手术台上，庄恕被她拉到了面前：“你帮我挡住，我不想看。”

全程低气压地完成了这台手术，手术完毕，陆晨曦被庄恕抱下手术台，房主任在身后叮嘱：“记得好好休息，多喝点水，吃点清淡的，如果发烧或者肚子疼就过来找我啊。”

庄恕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庄恕扶着陆晨曦走出产科，陆晨曦转身扑倒庄恕怀里泣不成声。庄恕轻轻拍了拍陆晨曦的后背：“好了，都过去了，不怕了。”

陆晨曦趴在庄恕的怀里，浑身颤抖：“庄恕，我好疼！”

庄恕瞬间就紧张了：“哪疼啊？带你回去找房主任好不好？”

陆晨曦摇摇头，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庄恕怀里说：“我心疼那个孩子，他……还没有见过蓝天，没有见过世界，甚至连一个形状都没有长成，就付出了生命，我真的好心疼。”

庄恕抱着陆晨曦，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晨曦，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在生命科学里面只有尽力没有完美，我们只能尽量地做到无愧于心，而无法保证最后的结果。我们能做的，其实是延长生命的时间，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那些已经决定的的结果。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说身体不错，但是生孩子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难道这还不够吗？我们俩工作忙，几乎都没有时间陪孩子，你平时也对孩子们很内疚，你还想让多一个孩子来承受这种痛苦吗？这个孩子离开后肯定会找一个很好的家庭，再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幸福快乐地生活，他不是跟我们没有缘分，只是因为爱我们，想减轻我们的负担，才会牺牲自己来换我们的时间与快乐。如果他知道了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却换来你每天以泪洗面，他会觉得值得吗？”

陆晨曦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半晌，陆晨曦抬起头，满眼通红地看着庄恕：“你会嫌我老了吗？”

庄恕轻笑一声，抬手温柔地替陆晨曦抹去泪水：“我不会嫌你老的，你可以做我一辈子的小姑娘。你答应过我的，你不离，我不弃。小姑娘，我愿意在你在外面受委屈时，永远给你搭建一个坚固的港湾，永远，永远。相信我，也相信自己。”

陆晨曦在庄恕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庄恕弯下腰抱起陆晨曦：“我送你回家休息，不要太累了。”

回家的路上，窗外的阳光洒在陆晨曦略显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几分姿色。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吹进，带来一些清新。庄恕多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会到头，就这么一直开着，就自己和陆晨曦两个人，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趁着红灯的间隙，庄恕扭头看向陆晨曦，用着极小的声音说：“小姑娘，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可以在我面前耍小脾气，做最任性的小朋友，做最真实的陆晨曦。”

不知陆晨曦是不是在梦里也听到了这段话，嘴角微微扬起，笑的很甜……很甜……

（勿喷勿喷，后面做铺垫引出我晨曦的医者信仰的，要仁心仁术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