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时间是柳灵自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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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陈绍聪看着走出来的陆晨曦大叫了一声：“姑奶奶你怎么了，你别再去添乱了！”

庄恕及时赶到，陈绍聪看见庄恕来了：“老庄，你先送晨曦回去，我还有一班，明早上我再回去。”

庄恕点点头，牵起陆晨曦的手：“走，回家！”

陆晨曦全程一言不发，任凭庄恕拉着自己。在车上，陆晨曦忽然看向庄恕：“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救那个孩子？可他是一条生命啊！”

庄恕的大手轻轻覆上陆晨曦的手，轻声说：“你没错，如果你不救他，那就是失去了一条生命。他永远都会记得，在所有人都放弃了他的时候，有一位白衣天使伸手拉了他一把。”

陆晨曦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可是……我害死了她的母亲！”

庄恕抓着陆晨曦的手紧了紧：“晨曦，我们是医生，我们首先要学会的，是要保护自己。我只能说，在生命科学中，只有尽力没有完美，我们只能尽量做到问心无愧，而无法保证最后的结果都毫无遗憾。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或者那样做了，可能她还活着，这种念头我们都有过，以后也一定还会有。就像无论我怎么劝你，你都不会忘记柳灵一样，但这也是我们职业中的一部分。这些遗憾和自尊，跟那些感谢，成就，从零恢复到正常的心跳一样，我们永远无法摆脱。”

带着陆晨曦回到家，陆晨曦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庄恕，我真的好累啊……”

“睡会儿吧。”庄恕在床边坐下：“都熬了二十多个小时了，休息一会儿。”

“我睡不着。”陆晨曦摇摇头：“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个孩子的身影。”

“闭眼。”庄恕的手轻轻覆上陆晨曦的眼睛，嘴中轻哼着一声美国童谣，直到听到陆晨曦平稳的气息，才收回了手，给扬帆打电话：“喂，扬主任，陆晨曦……”

两人在电话里聊着，扬帆就算再反感陆晨曦，可此时也要尽力护着她。庄恕看着陆晨曦睡的并不平稳的样子，声音有些冷：“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我来负主要责任。”

扬帆那边愣了愣：“庄恕，值得么？”

庄恕张嘴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值得。”

第二天，院务会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员都来参加了，除了陆晨曦。会开到一半，已经陷入了死局，两边的意见各不相同。门被猛地推开，庄恕眼皮一跳，果然是陆晨曦

全不见昨日的脆弱，平时散落的头发梳成高马尾，眼角的眼线微微上扬，手中的白大褂与身上的黑裙子形成对比，盛气凌人，耀目无比

可庄恕突然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扬主任，梁校长。”陆晨曦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钟主任，陈教授，房主任……”

庄恕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晨曦，你来干嘛？”

“庄恕，又给你惹麻烦了。”陆晨曦虽是笑着，可眼中没有什么神采：“让你收拾了那么久的烂摊子，麻烦你了……”

“我是一位医生，我从穿上白大褂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要竭尽全力去挽救每一个患者的生命。可是昨天，我的朋友告诉我，作为医生，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自己。”说完，陆晨曦释然地笑了，可却让在座的每个人，都觉得心酸

“我坚决不违背希波克拉底誓言，拼了命地去给每一位患者生的希望，就为了给他们再多一丝的希望去有着更高质量的生活品质。可一旦出了任何问题，责任都是我们自己的。”

“我所有的悲悯之心，就是这样被毁掉的。”陆晨曦不带一丝情感地说完一段话，看了看房间里的人：“当我一次次被叫到医务处接受处罚，一次次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陆晨曦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白大褂，把它轻轻放在桌面上：“我又有什么办法？”

陆晨曦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胸牌，放在桌面上，目光扫过上面写着的“胸外科”和“急诊科”，又把自己的医师资格证和执业医师证都放在桌面上

算是给这十年画上了一个句号

陆晨曦，你的梦想是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在过去的十年里，每一天，我都认真地做到了。你的职业是医生，我也在每天努力着做到仁心仁术，我对得起你

“我的医学生涯，竟然毁在我认为对的事情上面，我觉得……”陆晨曦顿了顿，目光扫过庄恕，看到了他眼中告诉她不要冲动：“我觉得，值了。”

傅博文带着修敏齐进来：“陆晨曦，不要冲动！”

陆晨曦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向着房间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感恩遇见。”说罢，转身离开，背影中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

就在陆晨曦准备出门的那一刻，她冲过来抱住了气息不稳的傅博文：“老师，对不起，没能成为您最骄傲的学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每一声对不起，都像一把刀子般扎在房间里每个人的身上

傅博文拍了拍陆晨曦：“晨曦，你永远都是老师最骄傲的学生，不用说对不起。”

陆晨曦推开门的那一刻，她愣住了，会议室外面满是穿着白大褂的人

“陆丫头。”是师长们

“陆老师。”是学生们

“陆大夫。”是同事们

“陆哥。”是急诊科的人们

“陆晨曦。”是陈绍聪和杨羽

“干嘛呢？”陆晨曦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都不用干活了是吧？”

“陆老师，你别走……”楚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紧紧地抱住陆晨曦：“陆老师，我好好学，您别走……”

陆晨曦一直强撑着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掐了一把虎口：“哭什么！陆老师规矩是什么？背！”

十几个实习生瞬间站直：“没有任何事情凌架于生命之上，任何时候不能漠视生命，永远尊重生命的权利，永不残忍永不卑鄙，永远铭记希波克拉底誓言。最重要的是，把陆老师的话铭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

陆晨曦强把泪水往肚子里咽：“都给我记住了！赶紧去干活！”

走到人群最前面，陆晨曦深深地鞠了一躬：“为我笑吧，我喜欢你们笑，好好干！”

自从那天起，陆晨曦如人间蒸发般，没有人能找得到她。陆晨曦去了西藏那边支教，一直到八十岁，才重返嘉林。陆晨曦回到仁和，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已经退休并成为了仁和医院终生荣誉院长的陈绍聪碰巧回来，即使四十多年没见，他依然是一眼认出了陆晨曦：“陆晨曦！”

当初陆晨曦离开时，也教了不少学生，但如今，因为当时的“陆老师规矩”，大多成为了医学界的风云人物。他们听到陆晨曦终于回了嘉林，统统跑到了医院，一见到陆晨曦眼泪就下来了，六七十岁的教授学者一大片跪在陆晨曦面前：“老师！”

陆晨曦看着面前一大片一大片的学者们，笑了笑：“怎么又哭了？陆老师规矩是什么？还记得吗？”

一大群跪着的年过花甲的学者瞬间挺直了脊背：“没有任何事情凌驾于生命之上，任何时候不能漠视生命，永远尊重生命的权利，永不残忍永不卑鄙，永远铭记希波克拉底誓言。最重要的是，把陆老师的话铭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

陆晨曦听着，也湿润了眼眶，颤抖着声音说：“你们都是老师最骄傲的学生，是我丢了你们的脸！”

面前的学生泪如雨下：“陆老师，您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是您的规矩教会了我们要把生命放在第一位！”

说罢，全体站起身，攥起右拳放在太阳穴旁边：“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候，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众人的声音在嘉林医科大的上空盘旋，陆晨曦看着台下的学生们，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也许让她重来一次，或许她还会选择医生这个职业，还会选择救那个孩子。救死扶伤，是她披上白大褂的那一刻给自己定下的死规矩，她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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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走过了一个圈，在背叛后选择救赎，在离别后选择重返，回归故里，在看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