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一）

张兰一睁眼，她就出生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了。那时候中国刚刚解放，计划生育还没开始，更何况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可是，这户人家太穷了，穷到两个孩子就足以压垮他们。张兰很遗憾，是第二个孩子，更遗憾的，她前面的是一个姐姐。

重男轻女的观念不是徐凤一介妇人能改变的，所以当张华决定要将二女儿张兰送人，以此节省费用好给接下来可能会出生的小儿子时，徐凤没敢吭声。

可是当真的有人上门来看孩子时，徐凤还是心软了，自己的孩子，男娃娃也好，女娃娃也罢，都是舍不得的。

张华拗不过徐凤，可是因着再不能添一个孩子，因着不能给老张家生一个男儿，在日后的日子里，徐凤吃尽了白眼和苦头。但是她不悔，因为张兰这个孩子有出息，没让她白吃这些苦头。

张兰就次在这个家安定下来，家里的日子苦。苦到自小，她就没有件像样的衣服，姐姐张春的衣服也是从别人家里拿来的，等张春大了，衣服再到张兰身上时，已经是布丁打布丁，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了。

徐凤嫁给张华之前，只干过烧饭洗衣的活，顶多收稻时家里忙不过来了，她才会下地帮着干些农活，更多的时候，她在照顾四个比她小的弟弟妹妹。

可张华自小因着家里的缘故，识得那么几个字，便沾沾自喜，也不怎么下地干活。年轻时他又长得俊俏，要不是家里的老头子临死前逼着他和徐凤成亲，他才不会娶徐凤这么一个又矮又壮的女人。

心里看不上徐凤，平日里的举止言行自然也是看不上的。田里地里的活他又干不来，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这个自幼便饱受苦难的女人身上。

张兰是在将过年的时候出生的，按照农村的习俗，过年的那几天里，是要互相窜门道喜的。张华爱面子，让还没出月子的徐凤撑着身子给来客做了一桌的饭菜。

徐凤恨毒了他，可是那个年代的女人是不晓得离婚的。日子再苦也是要过下去的，张华还是个好赌的，平日里就爱找几个人打打牌。输了便回来拿徐凤撒气，一米八的大高个，那一拳头下去，让一米四不到的徐凤好几次差点就这么去了。

张兰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日一日的长大的。随着时间的叠加，她对母亲苦难的同情和对她懦弱的憎恨同对父亲的憎恨一起与日俱增起来。

早晨，天没亮，她和张春就要起来干活了。两人约好了，今天是张兰去割猪草，张春负责烧饭。而徐凤和张华早在他们起来之前就前往地里劳作了。

大锅灶里还热着今早的饭菜，张兰给自己添了一碗稀到几乎是水的米汤，又从碗橱里拿出了一碗辣椒酱。贫穷的日子里，她几乎每餐都是就着辣椒酱吃完的。

再难以下咽的食物，碰上了徐凤走一天的路才从城里挑回来的两大缸辣椒酱，都是浮云罢了。

张兰和张春对于这样的食物，早已没有了抱怨的想法，只是总有时也会看着村里其他孩子手里的糖丸默默的咽口水。

张家穷，穷到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提到这么个字眼，人们还是首先会想到建的最里面的张家。

为了维持生计，张家养了牛，养了猪，还养了几只鸡，日子才总算有了些盼头。只是买牛猪鸡的钱也是赊下的，农村人哪有书上写的那么朴实，只是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要个脸面？谁要是敢赖着不给钱，那些个人嘴里蹦出的难听的话真能说的让人羞臊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屋里的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