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章 都同样不幸

阮惊月找了家小面馆简单解决了午饭。

这家不比在北平时商细蕊带她去的那家胡记好吃，炸酱面辣放多了，呛得她直咳嗽，眼里冒泪。

出了面馆，街上人来人往，她找了家杂货铺踏进去，喊了喊看店的年轻店长:“那个……先生，您知道阮公馆在哪儿吗。”

听程凤台说起从前的事，阮啸林早年留学英国，思想前卫，喜欢那些个洋玩意儿，家里装修得跟洋人住的别墅似的。

店长闻言，抬头打量了她一番。

“姑娘不是本地人?”

“啊……”她顿了顿，笑道，“不是，我从北平来的。”

“那就是了。您有所不知，阮家好些年前就破产了，听说欠了太多债，全家都没留下几个活口。”

“那您能告诉我到底在哪儿吗？”

店长见面前穿着素净的姑娘目光坚定，便是叹了口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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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惊月按着纸上写的地址找了过去。

其实离这儿并不远，公馆设在最繁荣的地段，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她远远就瞧见了那栋白色建筑。

可待走近了，才发现这破旧又空荡的别墅与四周的繁华有多格格不入。

她问路过的人，老奶奶蹙起眉头，一口上海地道的方言:“哎呀，这个地方死过人的啦，旁边的几家早就搬走了，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来了呀。新政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任它在这儿。”

“啊，谢谢。”

阮惊月转过身，意外地想哭。却揉了揉眼，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想了想，推开别墅的大门。

大门未上锁，庭院里有类似花坛一样的地方，里边只遗留了几盆不名贵的野花野草，此时生机已经荡然无存，怏怏耷拉下来。

别墅的大门生了锈，屋内的家具被搬空了，蛛网横生，灰尘漫天飞舞。别墅很大，三层楼旋转楼梯，哪怕已成断壁残垣，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华丽奢侈。比起程家来丝毫不逊色。

方才的老人说，阮夫人在这里自尽，阮二少爷在这里被枪毙。

她猜这个世界的人们一定都是很温柔的人，如果从没经历过那场变故，这个活在民国时代，同叫阮惊月的女孩子一定过得很好。

可你看，姑娘，我们都同样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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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惊月再回到梨园会馆的时候，商细蕊正好从里边吃完饭出来，和某位老板攀谈着。

商细蕊见到她，朝她挥了挥手。

“这位是……”王老板许是看这姑娘长相出众，好奇瞧了几眼，打趣儿道，“商老板的女朋友?”

阮惊月一听给愣了，连忙摆摆手:“老板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朋友。”

商细蕊这么大一角儿，老百姓除了爱他的戏，那便是爱听些他的花边新闻了。女朋友这种事影响大，可不能瞎说的。

王老板笑了笑:“是我冲撞了，抱歉。”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老板说是明早派车去接商细蕊什么的，阮惊月插不上话，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

忽而瞧见不远处走来个穿长格子裙的姑娘，扎着辫子，气质很出众，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和他人不一样的出众。

王老板见她，打了声招呼:“哟，曾家妹妹，你怎么来了。”

她猜这姑娘应该就是曾爱玉了。

曾家原是书香门第，历经变故，曾爱玉流落到北平当了舞女，后来被范涟看上，是凤乙的亲生母亲。

阮惊月看着眼前的姑娘，柳叶眉，高鼻梁，一双杏眸眼角滴着泪痣，真真儿漂亮，声音也清脆。细细看，模样和商细蕊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不明显。

哪怕是刚生完孩子，也丝毫看不出来，像个碧玉年华的少女一般，唯一能窥见的，就是清纯里透着妩媚。

这活生生的大美人，范涟不娶进家门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