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林静山清,空谷幽幽,山巅覆盖着皑皑白雪,山涧流淌着泠泠冷泉,蓝忘机生于斯长于斯,性情亦如斯。
直到那人出现,这深山般的宁静,才被打破。
兴许,这深山本就不是宁静的。只是,那幽幽空谷中回荡的旋律太过缥缈,泠泠冷泉下暗涌的细波太过深窅。无人能聆听,无人能察探,甚至包括他自己。
直到此刻,那道旋律愈来愈激切,那股细波愈来愈汹涌,以致令他难以自控,他才知,那片深林,早已喧嚣不宁。
他恼她——
既然一早就有意那姓楚的,为何又来百般撩拨自己?
更恼自己——
没能多给予她关切,以致她献舍。
言之切切地说,她永远是妹妹。
她永远是妹妹,遇着这般与她情投意合之人,他该为她祈愿不是?可心中那股无名的酸涩与恼怒,该从何说起?
她永远是妹妹,那自己,便永远是兄长,永生永世,无可改变。
心中一丝悔念一闪而过,令他心惊的同时,更增添了他的怒意。
此刻,所有的情绪,对她的,对自己的,激烈的,矛盾的,有来因的,莫须名的,都聚集在他的心头,急急绕绕,迫切地寻找出口。
蓝初扬“蓝湛!你给我放手!”
腕骨上传来的阵阵痛意亦是惹怒了蓝倾,她扬着头,眉头紧皱向蓝忘机怒呵道。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却是带着浓浓的怒意,那清晰利落,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仿佛还带着一丝厌弃。
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蓝忘机只觉心下一阵闷痛。
蓝忘机“你…再喊一声。”
蓝忘机已近爆发的边缘,低哑着声音满含警告。
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手腕处传来的痛感令蓝倾微微发抖,尽管她另只手用力去掰扯,亦无法撼动他分毫。
借着暮色,蓝倾望进他那双平素清泠的眸子里,往日淡琥珀色的眼瞳,此刻仿佛有熔岩沸腾涌动,热气蒸腾,似将他的眼睛灼伤,眼瞳晦暗,泛着猩红。眼里布满血丝,狰狞可怖,可眼眶处微微泛红,又教人生出一丝心疼。
蓝倾输了,手下无法挣脱的痛感,心下无法克服的惧意,心间缓缓生出的心疼,都在告诉她,服软!
蓝初扬“二哥哥…二哥哥,初扬错了!快放手,好痛…二哥哥别生初扬的气了!”
几近带着哭腔,她终究求饶了。
那一瞬,蓝忘机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失望,如若她继续挑衅,继续直呼他的名字,他便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借口,一个说法,一个台阶。
可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做他的妹妹,
这丝失望,最后化作一丝怒意,然而还来不及迸发,便被他心中的那句质问给戳破。像一只气球,膨胀到了极点之时,倏然被刺破,只剩下破败颓然。
你说过的,不要做我的妹妹。
可他无法启齿。
他不想再直面她的冷嘲热讽——
是他说的,她永远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