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同学会一起去?”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彩票大奖一般的关系，我持续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手机连着充电线已经灼烧的厉害，但我仍然不想挂断电话。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再熬下去可以直接赶个打鸣的公鸡了，从我抱着手机跟松明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反正时间过去得很快。
我本来已经疲乏到说话含糊不清，意识也全部消失的状态了，松明突如的这一句话让我瞬间清醒起来。
“什么同学聚会?”
那边怔了几秒，然后问：“班长没联系你？”
聚会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但一想也的确，毕竟之前人家那么热切的邀请过我，我还是没能到场，放了人家一次鸽子大概就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那……现在你知道了，你要不要以家属的身份和我一起去？”
松明那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的，低沉的声音在浓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诱惑，而自控力极浅的我，受蛊惑一般“嗯”了一声。
这个“家属”的身份蒙蔽了我的意识，我暗暗兴奋了一夜，直到坐着松明的车一起抵达聚会的酒店门口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心虚胆怯起来。
我在酒店门口来回踱着步，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但一想到同学们那些可能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就又被劝退了。
“松明，要不我们还是先不要在同学面前公开吧？”
我拉住松明的衣角，有些腿软的蹲在地上，松明微微皱着眉低头看着我，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你应该不想看到我陷入众矢之的境界吧……”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最终还是松明心软了起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长呼了一口气，示意他在前面走，我在他身后小心的保持一些距离，他不悦的看着我，张嘴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
“松明！”
然后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窜出来，跑到松明身边勾着松明的脖子热切地打着招呼。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是葛仕，高中时期算是松明关系比较近的朋友了。果然，见到葛仕之后，松明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葛仕拉着松明滔滔不绝着，松明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飘着，突然，他打断了葛仕的侃侃而谈，指了指我的方向说到：“这是林木，我的女朋友。”
我如五雷轰顶，低着头愣在原地不敢看葛仕的表情，只听葛仕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正等着他的质疑，没想到葛仕以敬佩的语气对松明说：“没想到啊，十年了还是让你小子如愿了。”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葛仕走过来打招呼：“真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你啊，等有时间我们仨一定要好好聚聚，松明他这几年……真不容易。”
葛仕似乎是话里有话，我还没来得及探究，身后陆陆续续有同学到了，大家彼此寒暄着，我又成了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我开始自我怀疑来这到底是在为了什么。
相较之下，松明被围在松明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微笑，应对着同学们的嘘寒问暖，以往如前的耀眼。
跟着人群走进电梯间，我被挤在角落里，突然，一只手轻轻地勾了我一下，我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松明悄悄地挪到我身前，把我隔开一道还算宽敞的空间，我不由得心下被填满了踏实感。
走进房间后，大家都在找自己相熟的人坐到一起，我正想找个角落把自己塞下时，松明握着我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跟我坐。”
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我刚才已经惹他不高兴了，此时此刻，更是不敢火上浇油，我认命的在他身边坐下。
坐在他身边自然多少会有些引人注目的，所以紧接着就有人注意到了我。
“哎？这不是……是……”
那人皱着眉使劲在脑海里回忆着我的身份，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结果，我都替他着急了，想着还是自报家门时，班长也看了过来，先是微微一惊，一脸意料之外的表情。
“林木？你怎么……”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失礼，我猜想她是努力把到了嘴边的那句“你怎么来了”给生生憋了回去，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聚会指定是我不能来的场合。
“哦，是林木啊，你变化还真是挺大的啊。”
虽然这位老同学如此客气的寒暄着，但我可以确定他一定到现在也没能记起我的。
松明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我的手，他一侧坐着葛仕，另一侧坐着我，而我的旁边只是一堵墙，所以目前为止我所处的环境还是相对舒服自在的，直到……
“庞悦来啦！”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的目光立刻聚集到了门口走进来的庞悦身上。她披着长卷发，妆容淡淡眉目间却万种风情，简单的黑色修身毛衣裙将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她从来都是目光吸引者，和松明一样，这是与生俱来的优越。
大家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松明这边，松明两边的位置都被占了，葛仕是绝对不可能让位的，他和庞悦向来不怎么对付，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所以剩下的就是我了。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又一次迎接到了大家的目光洗礼。
庞悦也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带着优雅和沐的微笑走了过来，她过来和松明打了招呼，然后似有若无的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高傲。
此刻的我当真是如坐针毡，大家都窃窃私语地看着我，小声议论着些什么，我突然不知道哪来的什么倔性，依旧坐在原处，旁若无人般故作气定神闲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当众给庞悦难堪，我怕是史上第一人了。
显然庞悦也没能料到这次我能有如此韧性，面子上显然有些挂不住，班长赶紧解围，把庞悦叫到了自己身边。庞悦意味深长地警视了我一眼，扭头离开了。我心里却有了一种翻身农奴的爽快感，心情也不免雀跃起来了。
可能我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有些明显了，葛仕和松明显然注意到了，葛仕虚虚地抬了抬面前的酒杯做出敬酒的动作，然后悄悄地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在众人时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的眼神中，这场聚会在奇怪的氛围里开席了。我虽然爽了一时，但我没意识到，我和庞悦无形中拉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庞悦席间不时地令服务员给松明布菜：“我记得我们之前一起留学的时候，你常跟我说你最想念的不就是这道菜吗？”
松明眼神一点也没有向庞悦投去一秒，默默推开她布好的菜，风轻云淡道：“我的喜好你怕是没条件知道吧？”
庞悦尴尬了几秒，但很快调整好状态，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林木这几年在做什么？听说是个作家，在哪里才能拜读到你的佳作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好奇的目光转到我身上，我低头默默吃着菜，含糊其辞了两句应付过去。庞悦语气骄傲道：“我们这些同学间，怕是松明才是最优秀的呢，国立医科大学最年轻的教授，还是国内脑神经科顶尖的医生。”或敬佩，或嫉妒，大家都是在暗暗称赞着，相较之下，我显得是那样的碌碌无为，不由得我突然变得有些丧气起来。
“我只是在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应该做的事，反而我倒觉得，能够在陌生而未知的领域一直坚持下去的人才是最了不起的。”
说完他举杯和我碰了碰，有人立刻打着哈哈，接连过来敬着酒：“对啊对啊，没想到我们同学里还出了一个作家，这说出去多有面哈哈！大家飞黄腾达之后都不要忘了老同学们啊。”气氛接着活跃起来，大家开始聊着其他话题，我舒了一口气，扭头悄悄冲松明回了个感激的眼神，他依旧笑着，一筷子一筷子的给我夹着我喜欢吃的菜。
酒过半巡，大家欢畅欲言，从各自事业的吹嘘到生活压力的倾吐，白的红的洋的啤的各整一通，很快大家喝得都很尽兴了。高中的聚会，大家的话题不免会转移到那些风云人物身上，所以已经有男生借着酒劲儿说话开始肆无忌惮了。
“庞悦当时真是我们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了，相貌好，学习好，家世好，样样都很好，可惜出了个松明，偏偏和庞悦是最登对的，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留啊，你们的喜酒一定要叫我们这些老同学，也算了了我们的心愿了。”
“就是就是啊。”
那人说完，底下一堆人开始随声附和，我一杯杯喝着酒，越喝越觉得自己的意识不再那么清楚了，耳朵边上那些让我感到嘈杂的话语也变得模糊了，怪不得大家都喜欢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我没有抢夺你们之间任何人的机会。”
松明慢条斯理地说着，桌子下悄悄握了我的手，轻轻拍打着像是在安抚。
一时之间大家都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着，目光在松明和庞悦之间来回游离着。
“哈哈~大家都是什么反应啊？”
庞悦掩嘴笑着，举起酒杯敬了敬松明，然后语气轻柔的说：“我和松明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们彼此陪伴着走过的时间太长了，比起情人这种关系……”说着，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幽幽的说着：“我们早就成为最重要的家人了。”
大家听闻，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无处挑理，但每字每句却都在挑衅着我。我慢慢握紧了酒杯。
甚至还有“热心”同学起来劝解着松明：“松明啊，同为男人爱玩的心理我们都理解，可是女人的青春不等人啊，尽早收心，给人家庞悦一个交代吧。”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松明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庞悦状似通情达理的解围：“别这么说，这话传到松明女朋友耳中人家怎么想我？我和松明彼此之间太熟悉了，除了胜似亲人的挚友关系，我们可别无可能了啊。”
这话听得我不由怒上心头，气血回涌，压抑不住的火冒三丈，这么多年的委屈，在此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逼得我爆发了。
我腾地站起身，酒桌上两人的对手戏突然加进去一个人，大家目光也顺理成章地移到了我身上。
我端着酒杯走到庞悦面前，缓缓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和她的杯子碰了碰，一饮而尽。
“我一直以为你这种明里微笑背后捅刀的人不值得我的生气，可没想到你一再借着我的忍让当我没脾气？庞悦，喜欢上一个人没有错，得不到懂得退步才是一个成年人的素质和理性！如果你觉得自己廉价又百搭，就别觉得自己是高级货。你妈给了你看见广阔世界的眼睛，你却总想着盯着别人的东西不放，你对得起你妈吗？”
眼前朦朦胧胧的，模糊间只见庞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我脚下踩着棉花一样，有些摇摇晃晃的，松明起身想要扶我，我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在众人那震撼的目光里我狠狠亲了一口松明，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我听到大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一个个下巴掉到地上的样子让我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爽。松明笑得一脸宠溺，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环视了一下四周，慢慢悠悠道：“我女朋友喝醉的时候，说话确实有些直言不讳了，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众人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有了人撑腰，我瞬间变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语气也故意尖酸刻薄起来：“庞悦，你少拿和松明认识的时间长说事，你和你爸认识还久呢，你怎么不考虑你爸啊？”
庞悦终于撑不住了，众星捧月般长这么大，谁和她这样叫板过啊？
“林木你不照照镜子看自己算什么东西？你说话最好给我注意一些！”
她气极了左右也只会这不轻不重的几句，这也是那些豪门千金通有的弱项了，可她不巧遇到了一个作家，怎么说也是积攒了几年的文字功力，所以翻花样怼人可是基本操作。
“我注意什么？反倒是你了，坏车需要备胎，闲人喜欢钓鱼，绿茶可以解酒，但如果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喝再多绿茶也无济于事。”
众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反倒葛仕，“噗嗤”一下笑出声，然后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动着，努力忍着不笑出声。松明夺过我手里的酒杯，给我换了一杯温水。可此刻酒精上头，他越是这么温柔我越是觉得委屈了，抱着他在他怀里闷声哭着：“你说你要是早点找我表白，我们之间至于会有人乘虚而入嘛？”
模糊中只闻松明在我耳边清浅地叹了口气，像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喃喃道：“对不起……我也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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