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四）

初二的传统习俗是回娘家，虽然不知道习裕珏是怎么在苏家的层层重压下活下来的，但是当我得知苏矜的父亲已经默认了他们这段奇特的姻缘，并且破天荒的同意苏矜离家和习裕珏省亲后，不由得暗暗心存敬佩地将认知里的那个习裕珏抬升了一个档次。

“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好不好，他只是嘴巴甜了一点，然后多方面多层次地欺骗性的暗示我爸爸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我爸觉得可能无力回天了才默认的。”

苏矜见我对习裕珏有了些敬佩之意，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对方丑恶的嘴脸，看起来一点面子也没想给他留的意思。

“所以你跟习裕珏来海城了?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去给你接风洗尘?”

我舒服的窝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闲适地嘬了口茶砸着嘴回味，虽然是奶茶，但它依然需要人们报以大众意义上茶品的一视同仁，需要人来细细品味其中回甘的嘛。

“额，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的事情。”苏矜眼神开始心虚地躲闪起来，支支吾吾道：“就是你也知道我这次去海城，是为了拜访他家长辈……就是……我们要去他姥姥家住下……所以他表哥松明可能……”

听到那个名字，心里还是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把似的，有着莫名的揪痛和酸楚，一瞬间连喝进嘴里的奶茶也失去了味道。

“咳咳……”我稍微清了清嗓子以掩饰突如其来地情绪失落，故作轻松道：“嗨呀，你们的家事说起来我也不好过去打扰，那这次就不和你见面了。”

“木木……”

苏矜皱着眉，有些内疚地看着视频里的我，我也受不了这种情绪的感染和煽动，赶紧找个借口逃避开。

“我没事！那什么，老妈叫我了，我就先挂了哈。”

说完也没等苏矜张口回应，我赶紧挂断了视频。

如果有一天，有个人在你心里稳稳停留了好长时间，他在你心里留下的每一寸烙印都可能会成为日后刺痛你的一根针。

因为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的结果就是，成为一个盲盒里的自我，打开盲盒之前，你不会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因为某段或许汲汲无终的感情变成什么样。也许为了追赶他的脚步，逼自己成长为更为优秀的自己；也许触及不到远在天边般的光亮，只能做河中倒影里仰望星空的蜉蝣，因为他的光芒变得更加自卑。

我很不争气地成了后者。虽然身为小说创作者，我有时会中二般的幻想着逼自己一把，活成小说里大女主的霸气恣意，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追的上握的住，可现实的重重压迫还是让我背上了厚厚的壳。

李素女士早上约着小姐妹组了麻将局，现在哼着小曲春风得意地回来了，看来是手气不错了。

现在李素女士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打发时间的就是麻将和我。只要麻将的吸引力大于我，我也能偷得半分清闲，所以看李素女士出门打麻将，我就心惊胆战的各种求拜财神爷，希望老妈的手气好一点，我也不至于成为她出气的包袱。

“老妈你回来啦?今天玩得开心吧～”

我赶紧当着贴心小棉袄，非常有眼色地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李素女士姿态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抿着茶，然后无情地拒绝我的示好：“不要搞这些没用的，明天晚上去陪小侯吃个饭，不要想耍什么花招拒绝。”

我瞬间泄了气。

李素女士不知什么时候又擅自帮我和侯哲瀚约了饭，本来我和侯哲瀚关系尴尬，我避都避不及，现在竟然还被赶着头地往一块凑，我真的欲哭无泪。

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母令难违，这天一大早我就像待宰的羔羊等待屠夫一样，愁眉苦脸地等着侯哲瀚来接我吃饭。

电话铃突然响起，我兢兢战战接起，发现打过来的竟然是苏矜。

“木木啊，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苏矜语气犹犹豫豫的，我最怕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因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

“就是……哎?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就是有的时候你没看到一个人全貌的时候，认为扎马尾的都是萝莉，可能其实是吕布呢？”

“什么东西?”

本来做好了苏矜要说什么惊人的事情的准备，她却真的“语出惊人”了。

“就是……”

“哎呀闪开吧你，给我来说！”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急切的男人的声音，抢过苏矜的电话对我说：“K&NbarClub,速来，松明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赶忙着急地询问情况，可传过来的只是一片忙音，我一边回拨着一边趿拉着来不及提好的鞋子向外冲去。

电话里只是长长的空闲等待的提示音，我顿时有些慌乱无助，不知所措，不自觉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哭得视线模糊，没看见一辆车突然拦到我面前，我差点就撞了上去。

车窗落下，后面出现的是侯哲澣。

“怎么了？上车。”

候哲澣探询地看着我，有些担忧的问道。我也来不及解释，赶紧上了车。

“带我去K&NbarClub吧，松明出事了。”我焦急万分，央求着候哲澣。

侯哲澣脸色阴沉了几分，自嘲似的笑了笑，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侯哲澣将车开得飞快，一路沉默无言，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还没停稳，我就看见苏矜和习裕珏在门口等着了，我急忙想要开车门下车，却发现门被锁住了拉不开。我转头看向侯哲澣，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头微微低垂着看不见眼中的情绪。

“所以，这就是我等到的结果是吗？”他声音低沉微哑，我有些内疚不忍心，但还是咬了咬牙，轻轻点了点头。

我骗不了我自己，更骗不了其他任何人，我还是没法给自己重获新生的机会。我喜欢松明，即使面对的是薛定谔定律般的未知和不可能，我还是很喜欢他。即使我知道这是一场飞蛾扑火的行为，我终是一无所获，但起码现在，我无法选择视而不见自己的感觉以欺瞒自己。

所以我更是没有资格让别人陪我沉沦，等待着同样的未知，我没法让本来可以触及星月之光的人因为一时的偏轨，陷及长久的黑暗。

“好，我知道了……”侯哲澣抬起头看着我，勉强笑了笑：“你也不用太自责，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彼此都没有失去什么。”

车锁被打开了，我最后看了眼侯哲瀚，他微微冲我点了点头，我回以歉意的眼神，然后转身立刻跑去门口。

苏矜看到我，赶紧过来拉住我安抚道：“你不要担心，松明只是喝多了，习裕珏这个混蛋害怕你不来才骗你的。”

“他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总之有些事你们之间堆积了太多误会，这次千万不要错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的音乐声过于吵闹了，我感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缥缈的像是来自外太空一般，我努力辨识清楚他们说的每个字，串起来确是让我难以理解的含义。

我浑浑噩噩地被俩个人带到包厢门口，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们就不进去了，有些话还是你们俩个单独说开比较好。”

包厢的门被打开，里面光线更为暗淡了几分，我有些难以辨识方向，只是感觉房间里交错闪烁的灯光下隐约坐着一个人。我心如鸣鼓，大脑里却紧张的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