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雪中的蔚蓝海岸

看着妹妹，水王子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就像想从他那敞开的衣服里挣脱出来似的，他狂乱的思绪就要从脑袋里迸发出来。

首先是欣喜和感动。他一直不相信妹妹会消失，而现在他的直觉得到了证明。他坚信终有一天能和妹妹再次相见，而现在事实证明了他想得没错。

然而，水王子在喜悦之外，突然想要时间停止……他想要让与妹妹的重逢变成一个永恒事件，一件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事。他觉得这就是一生中最好的东西了。

璃雪知道眼前的少年一定是另一个把她当成冰公主的人，于是在对方说话前先将自己是人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冰公主的事告诉了他。

但水王子坚持称她为“妹妹”。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璃雪再次对水王子讲出堪称是理所当然的说明。

“那个，并没有什么能证明我是你的妹妹，我只是个人类。”

水王子整张脸面无表情地冻结住。有如身旁的温度下降了五度左右似的，但转瞬，他又以更加怜惜与柔情的目光看着璃雪。

怎么可能不是呢？眼前的美丽少女完全就是他妹妹冰公主。

“不要紧，把过去都忘了也不要紧……虽然你不记得，但只要你能回来，对哥哥来说就足够了。”

水王子讲出这些话时似乎试图微笑。这使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音色。他悲伤的心情好比波纹在水面上般扩散。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冰公主，请问有什么方法可以确定吗？”璃雪说。

“有方法，冰晶宫的冰雪之力只会为冰公主所用，如果力量选择了你，就能证明你是冰公主。”希娜说。

水王子点点头，说：“我想到的也是这个方法，灵公主，我们先走一步了。”

他召唤出水龙，水龙载着他漂浮在空中。

“来吧，妹妹，”水王子对璃雪伸出手，“不用害怕，水龙虽然飞得很高，但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从前很喜欢这样乘着水龙到处飞。”

从前的话？不记得对吧。

水王子的眼神虽然有些寂寞地那样说着，然而语气和平常对待妹妹的那种温柔没有两样。

璃雪拉了他的手，和他一起站在水龙形成的漩涡里。

水龙载着他们飞得越来越高。

“从前，我们两个人经常这样俯瞰仙境的美景。那个时候，也是像这样，你站在我旁边。我故意让水龙飞得摇摇晃晃，让你不敢放开我的手，后来你发现就会生气，还要把我的水龙冻住呢。”

“……”

璃雪试着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和水王子这样子俯瞰仙境的情形。但是并不顺利。正要连系起来的回忆，不一会儿就笼罩着一层白色云雾般的东西消散而去了。

“对不起，我明知道你不记得，还说了这些奇怪的话。”水王子说。

璃雪摇摇头。

这是为什么呢。她的记忆，在毫无预期的状况下明明是会浮现一些的，为什么试着回想的时候会消失不见？

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偶尔浮现的回忆让她困扰不已。

然而，现在对于失去与“哥哥”之间回忆的自己感到气愤。为了“哥哥”，为了“哥哥”的悲伤，明明是很想再次回想起来的。

“我说过，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因为……有过悲伤的回忆，我很希望你忘掉。”水王子好像看穿了璃雪的想法似地，静静地说道。

“是冰公主的消失吗？”璃雪问。

“对，消失是很悲伤的事，因为太过悲伤了，放在心里的话心好像会碎掉一样，消失或许是让你伤心到把自己的回忆关闭了起来的，那么悲伤的事。”

“这样啊……”

水王子对她微笑道：“但是，生命中除了悲伤的事之外，还有喜悦的事，回想起那些高兴的事情来，是你的工作哦。我会等着你自己回想起来。”

冰晶宫所在的蔚蓝海岸是仙境最美的地方。风吹走了云彩，留下璀璨的星空和圆圆的月亮。一切都太美了，双脚踩在雪上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还有月亮在水面上映出的蓝色光芒。还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蔚蓝天空和高大的冰川。天与海的纯净无瑕，风迎面吹来。

璃雪喜欢这风。所有的一切都在帮她找回从前的感觉，体会落叶归根之感，现在她确信，这里是她曾经深爱着的地方，是她迫不得已离开的地方。

此时她以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个地方，同时不用多想就对这里有种认同。她有种感觉，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地方时产生的一种奇特又神秘的感觉，像是回到家了。

极目远眺，周围是一片片白茫茫、亮闪闪的雪地，还有许多白色的小树林，树上长着白色的叶子。阳光当头照射，周遭有细微的风，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冰冷的夜色笼罩着颜爵，但他并不觉得冷。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这寥无人烟、美丽的雪野上游荡，往事历历在目。就是在这里，在这个位置，他常常在日落时分和阿冰一起看雪花飞舞，一直待到月亮升起。他虽然记忆力很好，却从没记住所有雪花的形状，而阿冰这时总归笑话他。一想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全身一阵哆嗦。

一个人影，一个清晰的人影，在他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来到这儿，他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他身边。

他转过头去看。

谁？

颜爵一瞬间竟不知道那是谁。那是他生命中的温柔光芒。他完全无法思考，但是她在他心中闪耀着。小小的，微弱的，但是没有消失的光芒。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也许这阿冰的身影在他心中，在想像中闪耀着。或者也许，光芒正闪耀在这里，在眼前。能看见她吗？

颜爵想把一切传达给面前的存在。将一切传递到她存在的所有部分，想要温暖她，留住她，想把自己的情感传递到她所有的记忆和思念中。

她那双淡蓝色的瞳孔里泛着光，他漂浮在泛着微光的水面上。此时，他必须挺住，否则就会被淹没。

颜爵看着璃雪。他那颗原以为已永远随阿冰而去的心，现在又回到胸膛中，在那儿怦怦直跳。这心跳声响彻整个蔚蓝海岸，仿佛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他用手捂住胸口，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中，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璃雪。他的目光急切而激动，使他看上去像个精神失常的人。

璃雪吓住了。不过，这时候颜爵的眼睛变得湿润了，两粒沉甸甸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阿冰！”

他扑过来想要抱住璃雪。

璃雪下意识地后退了。

“你是谁？”她问。

“你，不记得我吗？阿冰……”颜爵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好像有人剖开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心。他觉得胸中空荡荡的。

这时，水王子出现了。

“颜爵，你别激动，会吓到她的。我会把情况告诉你，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颜爵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璃雪，”水王子说，“你可以在冰晶宫四处转转，看看你的冰极白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