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凤凰树下给母亲立了衣冠冢用于祭奠。
父亲的身影也有些颓然，他独自坐在树下好久。我们兄弟几人都未上前，二弟去寻了母亲所酿的桂花酿，先倒些在面前的泥土中，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递给我跟三弟，我们都一人喝了一大口。
我抱着酒坛子走回曾经的家门口，将那酒全部泼洒向过往。我点燃了过去所有的回忆，焚烧了以往所有的美好，那火焰如此的炽热，如此的强盛。
二弟三弟也未言语，我们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火焰，静静地看它平熄。看那火焰由高变低，由热转凉，终至熄灭。
三弟喊了声，“爹爹。”
我与二弟均未应声，我此时对父亲只有怨怼，，而二弟生来就没怎么受过照抚。他一向亲情单薄。
我与两个弟弟约定每年娘亲忌日都会回来，并都会小聚。我们终走了不同的路。
我会回昆仑墟，二弟还是会回下界仙山他师傅处，三弟会跟父亲回魔界。
母亲死后的第一年，我把母亲遗言中提到的锦盒挖出拿给大伯。
大伯当着我的面打开，那是一串火红火红的珠串，红似火，艳似花，漂亮而贵重。
“这是我手里那串灵火珠。”大伯为我解惑。
“你母亲终是不愿再欠我。”大伯又道。
“大伯是什么时间将珠子给母亲的?”
“你母亲自己回凡间家之后，差人送过去的。”
“这珠子?”
“它确实可以吸收你母亲身上残存的魔气，再附以修炼，加以炼化，你母亲未必会如此。”
“母亲可是不知?”
我的话语被自己打断，聪明如母亲又岂会不知，这是她的选择而已。她不想以后还有那么悠长的岁月而已。
原来活得太长久于母亲，真的不再是好事。
大伯的目光似望向远方，回我道。
“这既然已给了你母亲，你就留着做个念想。”
“你母亲毕竟也算本座故人，可有心愿未了?”
“母亲期望有简单的平凡的来世。”
“也许你母亲会得偿所愿，顺其自然吧。”
之后的岁月我终想通了太多，父辈的事我管不得也不明白其中的纠葛。母亲的选择其实也怨不得父亲，只是我已无法释怀。
之后的很多年，我知晓父亲的消息都是通过三弟，我并未执意去问，他也似并不执意去说，总好像不经意间提起。
凡间的家又被父亲恢复，父亲又差了专人养护花草。只是母亲忌日，我们兄弟几日来时，父亲会撤掉看护的人。我们都知，但都默契的不再提。
再一千年之后，父亲执意的挑起天魔大战。我也许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也似早已明了。我跟几个师兄弟一起被师傅指派相助天界。我与父亲终究成了对立。
天界对魔界的挑衅，甚至未大规模的派遣兵卒，只有穹光上神出征。
“你太不自量力了，旭凤。”
“穹光上神不是叛出六界，与天界势不两立吗?”
“魔界固城王是故意忽略本座的讯息吗?本座如今是天帝的妹夫。你有自信与本座走上几招。”
穹光上神的实力很多年前就秒杀于父亲，如今更是。两三招，父亲就已是败势。
我甚至不知父亲为何还要执意再战。
父亲的所为，彻底激怒了穹光上神。
穹光上神祭起术法，一束悠悠然的光从父亲体内升起，直接回到穹光上神的面前，穹光上神将那光纳入自己，转身走了。
父亲跌于忘川河畔，回身对三弟说，“唳云，送我回去。”
三弟有些茫茫然，不知父亲说的哪里。
我降下云头，来至父亲身边，与三弟讲“我们的家。”
我又传讯于二弟。
我与三弟将父亲带到凡间的家，屋舍依然，各色的花也盛开正旺，一切又仿佛还是我小时候的模样，一切又好似都已不同。
我将父亲带到那凤凰树下，让他靠着那树。父亲明显已然时日无多，那是魔之将死的死气。
父亲像是突然想起道，“唳云，不要报仇。”
父亲又自怀中取出他那串随身携带的祖母之物，灵火珠，交与我。
“棠樾，这个给你，做个念想吧。”
父亲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靠着，我不知父亲是否也在如母亲一样，期盼有来世。
但我只知一点，父亲决计不可能不知穹光上神复归入天界成为了天帝的妹夫，毕竟那是两三千年前的事，如今看来是他决意如此。
父亲很快进入了弥留之际，神志已然不清，慢慢陷入沉睡。我们兄弟三个守在他身边，眼中皆有泪光。
那一刻终没有来到，鎏瑛姑姑接走了父亲。也许世上执念捆绑住的又岂是只有大伯，父亲，母亲。我们兄弟三个皆未阻止，一切于我们皆已归零。
父亲的元神早年间早已消散，靠着玄穹之光真身重聚，如今玄穹之光真身被抽取，再重聚也已是不可能之事。
我复上得天时，大伯望着远处无边的云海出神，“本座于先贤殿立了你父你母的灵位。”
我入殿去观，上书
“先天帝太微二子旭凤之灵”
“先天帝太微二子媳锦覓之灵”
兜兜转转中，依然如此也已是最好。
我们兄弟三个都已成年都已能独当一面。
我们兄弟三个依照以前的约定每三年回凡间的家小聚。
我依然留在昆仑墟。
二弟成了凡间逍遥一散仙。
三弟袭了魔界固城王。
多年后大伯有了三子两女，依然只有大伯娘一位天后。
多年后我出师昆仑，出任水神，做了我外祖曾经之职，担了母亲应尽之责。
多年后，我有了心爱的女子，将那两串本就一模一样的灵火珠予她一串作为我们成婚的契礼。我未再分那串是大伯给予，那串又是父亲的。这本就是祖父的错误，但愿在我这里终结。
多年后母亲所酿桂花酒已喝完，是我的妻子偷偷酿了，又偷偷放回原处。我们兄弟三个却也装作不知，就还如以前般赴那三年之约，饮那曾经的桂花酿。
关于旭凤死没死，随各位喜欢。
私心里， 他们也许会有来世，有不附带那么多过往的简单的相守，毕竟他们那么的相爱。
爱情其实本身也没什么错。
只是背负的太多，终究做不到坦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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