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伞（一）

天空阴沉沉的，细小的雨丝顷刻变成了倾盆大雨，站在屋内向外看去，仿佛一道连接天地的宽大水帘，白蒙蒙的一片，宛如白纱遮目。

平日热闹喧哗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就连摆摊的小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雨水和溅起的水花。

“姑娘，这雨这么大，不如在这歇歇脚再走？”裳华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服饰奇怪的女子。

此女子面容秀美清丽，面色却异常苍白，带着几分病态，头发披散，被雨淋湿的发丝凌乱的粘在她脸上。

身穿一袭红衣，不，应该说是嫁衣更贴切一点……

红色长裙是以上好的绸缎制成，上面以金丝绣着繁复纹路，裙裾处也是以金丝滚边，极为华丽喜庆……却也已经被雨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还不断的滴着水珠……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景之下，这副模样确实有些怪异，不，应该说不管在哪，这副模样都很怪异……

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柔，“不用了，我还要去等人，若是他回来了没有看到我的话，他会伤心的。”

裳华一愣，谁会在这么大的雨天回来，就算是有约也会改天吧。

裳华只当她太过固执，于是换了种方法劝她:“姑娘若是这般模样去见那人，万一染了伤寒，那人怕是会心疼的吧。”

果然，那女子一愣，低下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感觉裳华说的有理，点了点头，眼中闪着认真的光芒，“是啊，他会担心的。”

说着，打了一个喷嚏。纤弱的身躯瑟瑟发抖，明明衣服已经湿了很久，但她似乎才感觉到冷意。

女子很是依依不舍的将湿透了的红衣脱下，换上了一袭白衣。

与裳华那般出尘相比，她身着白衣，犹如身在烟中雾里，多了几分缥缈无形的感觉，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除了那头乌发外，远远看去，全身雪白。衬托出了一种淡雅秀气的气质。

女子看着那湿透的红衣，眼中弥漫着浓浓的喜悦和期待……

“来，喝杯热茶，驱驱寒。”裳华递给她一杯茶。

“多谢掌柜。”女子接过茶，暖暖的热气和淡淡的花香萦绕。

“不必，在下裳华，敢问姑娘，这衣服……”

“小女子白离。”白离看着她望向那件红衣时眼中的疑惑不解，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声道:“这是我的亲手绣的嫁衣，是我与他成亲时要穿的。”

“他？”

“是啊……”

白离脸上不自觉的漾起淡淡的笑意，柔声讲起她与他的故事。

白家和君家是世交，白离和君绝更是两家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要知道，白离性情平淡，而那君绝也是个木讷性子，真不知何处来的天造地设……

他们初见时，大概是六七岁，两家长辈经常借着各种理由聚在一起，却只是单独让他们两个小的凑在一起，名曰培养培养感情。

他舞剑，她看书，一片安好。

刚开始，两个人都只专心做自己的，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对方，气的躲在墙角窥探两人进展的长辈们直跺脚。

却不知，那人舞剑的气息早已凌乱，那人书中的东西也早就看不下去了，一阵风吹起，花枝摇曳，素白的花瓣落在书页，她抬头望去，却正好对上他的眸，绯色悄悄蔓延脸颊……

那是年少的腼腆与羞涩。

就这样，两人关系好了起来，虽然不动声色，没有甜言蜜语，甚至想找对方搭句话都不知怎么开口，但却挡不住心有灵犀，有时甚至一个表情都懂得对方在想什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这样，两家长辈挑了个日子给二人定下了娃娃亲。

十二岁时，他带她出去玩，她却不小心摔了一跤，衣裙被野草划破，黑色秀发中还插了几根杂草，好不狼狈，被长辈们训斥一番后，他竟然自己跑去罚跪，只因为伤了她。

她得知后，拖着崴了的脚一蹦一跳的来陪他，紧握着他因练剑而微微粗糙的手，心跳的很快……

“……他那个人，很傻，木讷，还很倔强，那天我硬是陪他跪了一个时辰，直到我喊疼他才肯起来，一脸懊悔的看着我肿的有拳头大的脚踝，那个表情，真的好傻……”白离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眼花，裳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晶莹……

“然后呢？”

白离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外面的愈下愈大雨，不知是雨声太大，还是她的声音太小，那一刻，竟听不清楚她的声音……

但裳华听到了。

“然后……君叔叔，也就是他父亲去世了，君家落败了……等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随着他母亲去他外祖家去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停的摇头，嘴中不停的念着不可能，她急忙去找爹，她想问爹君绝为什么要离开，她想问爹为什么不帮君家一把，她想问爹君绝他去哪了，回不回来了。

可刚见到父亲，便被教训了:“女孩子家跑跑闹闹，成何体统。”

白离可来不及管这些，“爹，君家……”

可不待白离说完，白父一脸不耐烦的道:“以后休要再提君家的人了。”

白离震惊，白家与君家一直为世交，爹与君伯伯的交情也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那君绝……”

白父道:“君绝虽与你有婚约，但当时是门当户对，今时不同往日，毕竟君家已经落败，这婚约也不好再继续，待明日爹再帮你挑一个更好的公子……”

“爹！”白离受不了了，“爹，您这是怎么了，您这么说对得起君伯伯吗？对得起君家吗？您这些年从君家得来的好处还少吗？您不能忘恩负义啊！”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