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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呼喊声，嘶哑的喊杀声，隐约的血腥气令人沉沉欲呕。

这样的场面她不知梦见了多少次，早已经近乎于麻木。可这一次，她看清了战火里站着的那个背影，那居然是温情。

“不！”她大叫一声醒来，才发现这呻吟声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她在黑暗里摩挲着，终于将耳朵贴在某一面墙壁。

那居然是孩子的哭声。

什么时候起，这里也成了监狱？她尝试着伸出手，轻轻在墙壁上扣了三下。

很快那边便有了回音，咚咚咚亦是三下。

这让她欣喜若狂，毕竟她有仿佛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没有听见人声了。

“你是谁？”她嘶哑道，用残存的一点灵力竭力让声音更加清楚，“你们是温氏吗？”

那边仿佛扣得更响了，许久，竟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祭司大人！”

这不是老侍女吗？自母亲去世，便是这个母亲的老侍女陪伴着她，顺带教她各种术法修行，诗书礼仪。说是侍女，其实和母亲也没什么区别。

她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哽咽道：

“婆婆！”

如果连神殿都被人攻破，温氏此时境遇可想而知。而说起来这败局，还大部分和她有关。如果不是她当时为了所谓正义，如今，何至于此？

“祭司大人，您果然还活着啊。”那头老侍女的声音带着颤抖，“活着就好，就好……”

“婆婆，温氏是已经败了吗？”她使劲地捶打墙壁，不顾手上已是淋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占卜师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下山就一定会灭族的！”

“不是的，温容是个好孩子……”那头气息微弱，却是在竭力地安慰她。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婆婆你怎么了？”她惊恐道。半晌，那头咳嗽声尽了，才听得老侍女缓缓道：

“温容，还记得穷奇吗，只有家主才能召唤的穷奇兽……”

“那，不是传说吗？”温容愕然纠正道，“况且婆婆你错了，是温卯将穷奇击杀了，哪有什么召唤呀？”

却听得那头一声叹息。

“温容，”她轻轻道，“这是我能交给你的最后术法。等你能出来，就去神殿……..”

可我已经没有任何法力了。等不及她说话，便听到一声钝响，接着便是惊呼，更多的哭喊。

那边发生了什么？她使劲地捶打墙壁，却只感觉一阵阴风吹过，无边的黑暗里，仿佛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没想到，温氏的祭司，也有今天啊。”他桀桀地笑着，“这里可真黑。”

她听着那个莫测的声音，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颤栗：

穷奇兽！传说中上古被温卯封印的穷奇兽！

十八

月过中庭，照的天上地下一片雪白。而他衣袂飘飘，轻盈地走过了那些兀自睡得昏沉的弟子。

金光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微微一点头，算是致意，而后毫不犹豫地踏入那方禁地。

她已经睡熟了，身上的伤痕为着灵力全无的缘故，早已是青紫交错。他心中惨然，伸手催动灵力，为她疗伤。

她睡得并不安静，口中喃喃有词，却是翻来覆去的一个“姐姐”。

他只听得心里难过无比。如果不是他，此时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就算途有空名，也断不至此伶仃。

等到战争结束吧，等到他真正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到那时，也许，就可以……

一曲《清心》已了，他看着那沉睡的女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而后转身。

却不知他身后那人，竟是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你看，”黑暗中那声音带着魅惑，“他都不肯见你呢。你还不如去神殿…….”

“闭嘴。”她没好气道，心想这神兽蛊惑人心的功夫真是一流，“我温氏先祖既然将你封印，那我绝不可能再让你祸乱人间。”

“是吗？”黑暗里一声轻笑，“你的老侍女献舍与我，难道你也让她白死么？”

“胡说，婆婆分明是，分明是。”她正心慌意乱时，却听见久久无人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二哥为何不对她解释？”回去的路上，金光瑶看着他，忍不住道，“你天天在她沉睡的时候来，如此温姑娘也并不知道你的心意啊！”

“我累她囚禁于此，又落井下石。”蓝涣惨然道，“我哪有脸面来见她？况且我不能救她出来，又何必再给她希望。”

此时月已西沉，他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蓝启仁端坐在室内。一张脸早就变成了铁青。

“你总算肯回来了。”他淡淡道，“敢问蓝宗主，这半夜是去了哪里？”

没等他回答，蓝启仁伸手划诀，一道云纹隐约浮现在前。

“从今天起，过了丑时，你就不要再出去了。”

不知二哥和她最后是个什么结果。陪着他逛了半夜，金光瑶早已疲惫得很。正待命人打水更衣时，却见父亲身边一个小厮过来，轻声道：

“宗主有请。”

父亲该不会是知道了吧。想起这个可恶的父亲，金光瑶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神色。然而无法，他只得再次踏上了通往正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