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诞番外

你的名字叫美树沙耶香。

那年你18岁，在串串店打工。昏暗的灯光下，你瞟见厨房沾满油污的地面上爬着几只蟑螂。这里灯光昏暗，没有窗户，在加上是厨房，确实是蟑螂繁衍的好地方。你这么想着，拿出了一块抹布，挤了点洗洁精，开始重复已经做过了上百次的动作。

服务员没关好的门后透出一点光，你朝门外看过去，那一些高中生或是三五成群的拿着手机打游戏，或是和伙伴人手一杯奶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你想到了你自己。你学习成绩很好，如果你穿着校服，你会坐在高中尖子生的班级里面，会在考场上面大展身手，然后在大公司摸鱼...

那年你18岁，父母借了高利贷，欠了一屁股债，你只好缀学来打工。

如果、如果再早两年，你去劝阻父母不要借钱...

你开始胡思乱想。

干脆，干脆直接...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30岁的时候回到15年前，你愿意么？”

爽朗的声音，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你下意识寻找这个声音的源头。

“你愿意么？”

像是饥渴的人看见一片绿洲，落水的人拼命抓住救他的人一样，你发了狂的点头。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过了许久，没有什么动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自嘲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两年串串店因为卫生问题倒闭，老板装死不发最后两个月的工资，你只好另谋生路。你父母在你18岁之后便失去了讯息，他们给你的成人礼似乎只有这一堆债务。

你站在桥上，看着湖面上倒映出的、湛蓝的天空——以及你的脸。清风拂过了你的脸颊，吹起你淡蓝色的头发，也吹走了岁月年华。

之后的几年，你送过外卖，搬过砖，也在烧烤店打过工。第一份工作你以为快要超时而闯红灯，撞到了别人的轿车。你搬砖的时候，被酒驾的轿车撞到小腿骨折。

你在烧烤摊，撞你的人和你撞的人也在，好巧不巧他们有深仇大恨，砸了烧烤摊，你又背上新的债务。

你站在楼顶，眺望着这座城市——光鲜亮丽。

是时候了。你如此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你也是来自杀的么？”清脆的女声，听得出来和自己年龄相仿。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你转过头去，那是一位白色连衣裙的粉发少女。

鹿目圆，你的初中同学。这么多年来，她似乎没有变，除了那对充满忧愁的眼睛。

初三毕业之后，她搬家了，之后你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你也在他人口中得知过她的一些消息：和家里人出柜被赶出家门，之后毅然北漂创业，事业有所起色之后却诊断出绝症。

她看着这座城市，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就不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你抱住了眼前的少女。

“这个世界，可能也没那么糟。”

.

小圆帮你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而你成为了她的全职保姆。你帮她做家务，配她做化疗。小圆也没有那么爱漂亮，她觉得头发掉光了很酷，当医生告诉她前期还不需要剃光头的时候，她大喊大叫，说自己已经把头顶的纹身贴买好了。

只有你知道，这是她面对恐惧的另一种方法。

一天下来，各种琐事让你简直累到虚脱。你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靠着你肩膀的小圆以为你睡着了，轻声说：

“还记得吗，初中的时候你也救了我的命。有一次我过马路的时候，太冒失了没看路，幸亏你叫了我一声...你会给我带来好运的，对吧？”

你开始向神明许愿。

小圆的病情在恶化，你只好着手帮她处理公司里面的事物，好在你曾经也是一个优等生，脑子实用踏实能干，公司的事业蒸蒸日上，让小圆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养病。

那一年，你二十七岁，有科研人员在研发一种药，说是理论上可以治好这个病，只不过还没有临床试验，不敢作为特效药去使用。小圆去当了小白鼠。

也是那一年，你再她的病床前面单膝下跪，送她一枚戒指，小圆收了，你感觉你们又回到了初二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小圆笑着对你说：“沙耶加酱，谢谢你这几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现在有了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倒霉...怎么说？我觉得我很开心...”

她握住了你的手，你也笑了。

“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但我却感觉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可能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吧...

那年，你三十岁。小圆的手术很成功，听到这个消息的你走路都要飘起来了，小圆嘲笑你是网络上面那一些拍推特的睿智网红，你说睿智就睿智，我也是一个有老婆的睿智。你们决定在你30岁生日那天举办一场婚礼。

就在你生日那天，就在你将要把戒指套进小圆的无名指中时，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你很慌张——直到你再一次听见那个爽朗的声音。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了。”

“什、什么愿望？”你想起来了。“啊——不用了，谢谢，我已经不需要了。”

白色的小兽摇了摇头，一阵困意朝你袭来，恐惧占据了你的内心。

“记住，蝴蝶的翅膀——”你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再次睁眼，头顶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板。

那年，你十五岁，父母还没有进营销组织去借高利贷的十五岁

——也没有她的十五岁。

你简直要崩溃了，枕头下面的老年机传来“好运来——”的歌声。

——振聋发聩。

你打开手机，是小圆给你的短信，她说她高中很可能不在见泷原读了，想邀请你去吃一次饭。

你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想起了白色小兽的话，决定不再改变什么。

你愿意父母去借高利贷，你愿意因为没钱读书而在高考前辍学，你愿意在脏兮兮的串串店打工，你愿意摔断小腿，再一次背上一屁股债，你愿意再倒霉很多年，只为把幸运留着那个楼顶——

你只希望，能再次看见那时候的场景...

好在你的记性还算不错，一切按你记忆中的轨迹来发展。

你去公共大澡堂洗了一个澡，在快迟到的时间出门，你按着记忆买了份鸡排，边走边吃，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考试前为了鼓励自己，掏钱买了份鸡排，结果第二天在考场上面腹泻...

鸡排的脆皮不怎么脆，肉质很柴，是那一种冷冻了很久又拿出来放一段时间才能产生的独特味道。也就骗骗小孩子吧。你心想。

还有一条街道就可以碰见她了，还有一个转角就可以碰见她了——

汽车奔驰而过，紧接着就是急刹的声音，人群的惊呼声。

你跑过去，只看见了一朵轻盈美丽的、血色的云。

你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白色的恶魔从不知名的角落蹿出来，跳到了你的肩上。

“你出来的时候，走错了一步。”是恶魔在肩头的细语。

此时你口中，只留下正新鸡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