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饼
夜幕之中，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除了一些堆积的尸体外空无一人。
年幼的司马懿独自坐在马车中，能见的只有一片漆黑，能听的只有马蹄的跑动声，偶尔也会有一些濒死之人的哀嚎，而他已经无心关注那些，脑海里浮现的是临别前大王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是一种警告，警告司马懿不要擅自枉为，可惜司马懿和他父亲一样不懂变通，执意跪在大殿中央，大王只是拂过衣袖“你若执意要走，孤也不强求。”
其实离不离开对司马懿来说都一样，自己的父亲，家族都已被灭，自己则像个笼中鸟一样被囚禁，到处都是战火纷飞，哀声遍地。倘若乖乖成为大王的宠物，司马懿尚能苟活几日。可司马懿总归是厌倦了每日看着魏地灰黑色的天空发呆，打算在死前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司马懿的离开对大王来说，就是一种背叛，养虎为患，必须斩草除根，这种事大王还是很清楚的。
司马懿前脚刚走，大王派的刺客后脚就跟上了。从离开城门的那一刻起，司马懿已经是在刑场上的死人了。
动手只是时间问题。
从城门出来也有几个时辰了，透过马车里的小窗户，司马懿得以窥见魏地以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荒芜，人们拖着身体倒在路边，灰黑色的天空蔓延至远方。
果然，不管到哪里，都一样。
司马懿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马车中，等待死亡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渐晚，马车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闷热的马车里，好似有一阵风袭过，再一回神，冰冷的刀刃已经抵在司马懿的脖颈上了。
终于，他短暂而又屈辱的人生要得到终结了。司马懿轻笑一声，闭眼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是过了良久，司马懿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甚至连脖颈上冰冷的感觉都没有了，刺客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手下留情，除非是发生什么变故。
当司马懿睁开眼确认时，只看到了大片的蓝色在飞舞，准确来说是许多闪耀着蓝光的蝴蝶扑面而来，空气里都充满了淡淡的花草香，之前就听说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能人异士，今日，司马懿算是见识到了。
等到司马懿回过神来，刺客们已经稀疏倒地，身上没有伤口，像是睡着了一样。
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都要派这么多刺客，大王真是看重我呢。
司马懿大概能想象到那位坐在高堂之上的大王，听闻刺杀失败以后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了。
“你没事吧?”外面的声音如轻风般传入司马懿的耳边，司马懿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帘子，只看到一个骑着鲲的人在打瞌睡。
不止是他的蝴蝶，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暗暗发光，照亮了这个漫长的黑夜。本人坐在鲲上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摔下去，眼睛微眯着，不知是醒了还是在睡着。
刚才的行动似乎都是他梦游所为。
被刺客杀掉和被奇怪的人抓住，这两种情况都不算是好事。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不宜久留。
正当司马懿想着要不要趁机离开的时候，鲲猛然一颤，鲲背上人被惊醒了。
湛蓝的眼眸有点无助地看着司马懿，让人搞不清楚谁才是被救的那个。他全身散发出柔和的蓝光，看上去和蔼可亲，没有任何杀意，姑且让司马懿放下了些戒备。
“……感谢阁下救命之恩。”司马懿后知后觉地向那人道谢。
“我在梦里见过你。”那人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气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司马懿抬头看他，没来得及发问，只注意到那人眼角弯成月牙儿，满是笑意，让司马懿愣了好久。
……
回忆起往事多生感慨，司马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悠悠地向西边走，耳边还有蝉鸣声，正值夏日，稷下的一些学生说说笑笑地路过，一切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回想起来司马懿被那个人来带这里，在稷下学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里，司马懿更加自由，不用受人约束，更不用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或者做错一件事就被拖去斩首。过于舒适的日子差点让司马懿忘记了魏地发生的一切，这里和魏地很不一样，在这里，不会路边不会有濒死的平民，空气里不会有尸体的血腥恶臭味，就连天空都不是阴沉的灰黑色，像是一张未经过渲染的白纸。
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也多亏了那个人。
今天下午司马懿没课要上，但他还是收拾好书本往学院深处走，一路上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性格各异的学生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稷下学院鼓励学生自由发挥，所以这里你能看到各种奇怪的事，脑袋圆圆的机器人，拿着骇人大铁锤路过的学姐，有着一双机械翅膀在空中飞舞的稚嫩少年……
学生五花八门的才能，奇形怪状的机械兽，对于这些司马懿早已经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地直径绕过。
“又去找贤者?”熟悉的声音在司马懿背后响起，司马懿脚步一顿。
“你今天下午不是没课了吗？”诸葛亮摇着扇子问道。
司马懿一向冷漠寡淡，一般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要把对方堵得说不出话来，所以人缘很差，别人见着都躲着走。而诸葛亮是为数不多跟司马懿有一些交集的同学。但这仍不妨碍司马懿对他冷语相向“跟你没关系。”
“真是好学呢。”同为稷下学院的天才，诸葛亮多少也明白司马懿那点小心思，他对这位毒舌的天才可是很感兴趣，出身是个谜，凭空出现在稷下学院，明明对谁都爱答不理，反而只对那位老师殷勤得很，难道不让人好奇吗？
司马懿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再理会诸葛亮，直接离开。
“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学，还是另有企图呢。”诸葛亮看着司马懿的背影小声感叹。
穿过稷下学院的前院，后院是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种满了花草树木。在庄周没课的时候，他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当然，司马懿选了所有庄周的课，以便更好的找到他。
越接近目的地，司马懿的脚步越急促，直到真正看到庄周时，司马懿才渐渐放慢脚步，轻轻走到他身边。
果然，他又在睡觉。
此时鲲不在庄周身边，大概是跑到哪里玩去了，庄周一个人趴在凉亭的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
贤者总是这样，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像个孩子。这是稷下学院里大多数人对庄周的评价，以及他那个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技能也被人津津乐道。
司马懿和他刚好相反，初到稷下学院的那一段时间的每个夜晚，司马懿基本都睡不着，每晚都在提防会不会有大王派来的刺客，司马懿到也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愿在睡梦中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死去。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各种噩梦惊醒。
反正也是睡不着，司马懿就跑到学院的藏书阁看一晚上书，也就是那个时候司马懿发现庄周晚上睡觉还有梦游的习惯。
当时司马懿正抱着一堆书准备拿回去看好巧不巧遇到了庄周，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庄周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了不睡觉的司马懿。
“司马同学，好学是好事，但是不睡觉可不行啊！”不知为何一谈及睡觉的事，庄周便变得十分认真。
司马懿本想着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却被庄周一句话打断“你是在害怕吗？”
害怕，怎么会，这种情绪早就被司马懿给舍弃了，只是失眠而已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想多了吧。司马懿憋了一大堆话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可当和庄周眼神对上的时候，司马懿还是别扭的“嗯”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庄周一副看透了的表情“毕竟经历了那种事，不安是应该的。”
不顾司马懿的反抗，庄周拉着他回房间，一路上说了很多关于养生睡眠健康的知识，各种之乎者也大道理频出，然而司马懿一句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庄周拉着自己的手腕的手。
好温暖，握着很舒服。
在庄周的坚持下，司马懿乖乖躺在床上，而庄周则坐在床边等司马懿睡着才离开，一开始庄周还在跟司马懿讨论一些学术问题，可是没多久他声音越来越小，司马懿还没睡着，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庄周趴在司马懿的床边，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给他身上都镀了一层银边，整个人看上去飘飘欲仙，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化作蝴蝶飞走了。
在确定庄周睡熟了以后，司马懿又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庄周的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庄周的时候，一下子安心许多。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庄周老师再梦游乱跑。司马懿自我安慰道。
之后的很多天，司马懿都会在晚上出来游荡，运气好的话能遇到庄周梦游，庄周把司马懿送回去睡觉，司马懿趁他睡着握着他的手，这样周而复始。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偏方，庄周在的晚上，司马懿都睡的出奇的好。
……
司马懿的思绪被一只蝴蝶打断，蝴蝶飞到庄周的鼻尖，庄周有点不适的“嗯”了一声，随即转过头继续睡。
眼看日落西山，庄周也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司马懿来之前特地准备好要提问的问题怕是白费了。
司马懿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面写了所有他对庄周的提问，以及庄周对他问题的回答。
每一个问题的开头都是司马懿的“求问贤者……”
像是孩子为了得到心爱糖果玩具而耍的把戏，司马懿的每一次提问都是在接近自己渴求之人。
看他看过的书，走他走过的路，写他写过的字，挂着学习的名号，肆无忌惮地靠近，就像是初次见面一样，司马懿的眼里现在依然被那片蓝色充满着。
不论时候的结果如何，这份平静，这份蓝色，都是司马懿要守护的东西。
……
眼看时间不早，司马懿开始轻声呼唤庄周“贤者，贤者，时间不早了。”
语气之轻柔，闻所未闻，倘若被稷下学院的其他学生听见了，怕是要大跌眼镜了。
“贤者?”对于司马懿的呼唤，庄周一点反应都没有。
睡得真的很熟呢。司马懿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慢慢靠近庄周“贤者，醒醒。”
依然没有回应。
越是靠近，庄周身上淡淡的花草香越是明显，还可以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
“贤者！”司马懿提高了一点声音，在确定庄周没醒的情况下，司马懿靠近他的耳边，唤出他真正想呼唤的名字。
“子休。”
一语惊醒梦中人，庄周应声而醒，看到身边的司马懿笑着回了一句“早啊。”
“不早，贤者，已经日落西山了。”
“嗯！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庄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好瞄到司马懿顺身携带的本子“又来提问啊，这次要问什么?”
睡醒后的庄周的声音都比平常少了几分慵懒，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没有问题了，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司马懿依然是那副冷清的样子，眼里却带了几分笑意。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庄周一直都挺喜欢给司马懿回答解惑的，他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通，很多时候庄周都觉得即使不需要自己，司马懿也能找到答案。
司马懿跟着庄周一起离开凉亭，两个人并肩而行，几年的时间，司马懿已经出落得比庄周还要高了，曾经的小孩子已经成长到不需要依靠他人也能活下去了。
“但，实际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贤者。”司马懿突然开口。
“嗯?什么?”庄周回过头看着眼前自己的学生，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副稚嫩的样子，现在司马懿已经长大了，更加成熟稳重了，相比于初次见面时的冷漠现在的司马懿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情愫。
“求问贤者，方才在梦中是否见到我?”
收下吧！这是峡谷怼王唯一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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