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与铃.【二】

今夜的吉原也如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月坂屋中众人欢声笑语，无数灯笼蜡烛用红线系在梁上，照的室内明亮如同白昼。穿着花花绿绿的姑娘们跪坐在榻榻米上以袖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武士们一手搂一个，边胀红着脸说着甜言蜜语和自己的丰功伟绩边举高了酒杯，等着艺伎们斟酒。

按规矩来说，在吉原，每被买走了个姑娘，这姑娘的新东家都要礼节性的宴请宾客庆祝一下，更何况今日来赎人的，是那连在京都都赫赫有名的惣一郎大人。这种等级的人物，自然更是要把宴会办的隆重些。

一个穿黑色和服武士模样的人坐在宴席主位，端着酒杯矜持的喝酒。有人殷勤的上来敬他，“惣一郎大人!”，他就抬起被层层叠叠的皱纹压成一条缝的眼睛，举起杯回礼。两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坐在他身后两侧，两人皆是一样的衣饰。她们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刚被卖来这里没几日，本是要被花魁带着学些歌舞礼仪的。但不知为何就被惣一郎大人相中了。这是连在这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游女都奢求不来的荣耀。

“铃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坐在右边的小女孩紧张的搓了搓衣袖，明黄的袖口被她搓的皱巴巴的。

“我们要跟着这位大人去他的府邸了，就是坐在我们前面的这位，以后更要乖乖的咯，梅。”坐在左边的小女孩压低声音说，“把你的袖子铺的平整些，在这种大户人家里，规矩是最为重要的了。”

说着她抬起头，平静的注视前边几个跪坐着正给人斟酒的侍女。

“恭喜。那两个孩子真是有福分。”

“凭什么，就凭那两个刚来两三天的贱胚子!”

真是奇怪，这些人的嘴巴和眼睛里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这风月之地呆久了的人，都会变作这般可怕么。

慢条斯理的在她们脸上看了一遭，铃又把目光重新移回了梅的身上。

或许真如他们所说，去了这个武士那里是我们的福分。在那里就算过得再坏，大抵也坏不过继续在这里生活。

至少不能让梅变成她们那副鬼样子。

梅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铃蜷缩在和服袖子里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攥成拳。

她是一定要规规矩矩的长大嫁人，过平静的生活的。